刘驰唤入信使问道:“有何事情?竟至于从河东而来!”却认得这信使是张正身边的近侍,不由得吃了一惊。更兼使者风尘仆仆,汗水混合着尘土,又是一脸沉痛,心中更有不祥的预感,因此也有些担忧,莫不是张正出了什么事情。下意识地转脸看吴霜,他却也是一脸沮丧。 使者眼泪潸然而下,伏地哭道:“河东人卫固、范先联结上党的高干作乱,聚众五千余,窃据安邑。府君仅免于身,逃往猗氏,家眷尽皆沦陷。卫、范二人夺了府库,又追至猗氏,四面围城,到处掠地,汾水以南,已经尽被盗贼所据。府君坐困猗氏,百姓逃难者,皆入于县内,而乏粮草,只能困守。所幸二贼未到县,府君就三路遣使,分别向平阳、晋阳、及主公处报讯。先前听闻主公在句注塞,不想昨夜出阵到此处,小人马不停蹄赶来,好教主公得知,早作主张!” “这个张文端!既然贼兵叛乱,他不往北面跑,反倒要去西南面的猗氏!总不至于想要与河东共存亡!”刘驰无可奈何的叹气。 刘驰自然知道他所说的府君是张正,因他命徐晃为河东太守,也是吴霜提议,想趁机河东收入并州。而河东实际上本有王邑作太守,王邑素来忠诚,不愿在地方从事,先前天子暂住安邑的时候,他就奉迎供应,立了大功,被天子嘉赏。刘驰就此上奏天子召辟他入朝侍奉,但是河东百姓感念王邑的恩德,不愿放他离去,王邑便与百姓约好再留任一载,不过这一年时间也就基本是交接工作,真正的民政全都归于张正,而军务归于徐晃。河东虽是大郡,但是白波军盘踞已久,很难说是国家所能控制的。天子虽然也曾经赖白波军救命,但是他们殊无纪律,欺凌百官,天子对他们也并无好感,当时又是正与刘驰亲密,索性将河东划入并州,交给他作为一块基业,反正天下的土地,也没有多少是由天子说了算的。如今一年之期已到,河东百姓也对张、徐二人膺服,王邑也准备如期入朝,结果郡中大族卫氏和范氏假借请留王邑为名上书,被曹操驳回,于是两人借此起兵作乱,外面又有高干作为靠山,自然是剽掠如风,席卷河东郡南部,除了猗氏县,绛邑之南,全都落入了二人的掌握之中。近来更有西凉军的余匪张晟,在弘农一带作乱,南面联结刘表,与卫、范二人互通声气,各自响应,现在河东、上党、弘农、洛阳一带的局势大抵如此。 “你先去休息!”刘驰心中烦闷,打发了使者,就转脸问吴霜:“徐公明要是去救援河东平定叛乱,万一高干直取晋阳,那可如何是好?” “从河东至此,快马奔驰也要五日,到平阳不过半日,而到晋阳不过两日,平阳和晋阳方面应该早就做出反应了!何况二贼勾连高干,或者同时有所举动也还未知啊!”吴霜也是乱了方寸,毕竟这件事情还是来得太突然了。 “我们太大意了!”刘驰颓然坐在自己的席位上,自言自语道:“河东怎么会突然闹起乱子来了呢!现在我军孤悬在外,不如乘着新胜,敌军不知深浅,赶快撤军!”“不行,大军赶回晋阳,也要五六日的功夫,如果高干真的出兵北进,那等我们赶回去,晋阳早就失陷多时了!何况现在敌人一直盯着我们,如何能够全身而退!这只是自乱阵脚罢了!我料王彦云、徐公明都是识大体的人,能够当机立断,如果采取了什么行动,一定会派人通知兄长的,我们不妨再等等,说不定他们的信使马上就到了!”话音未落,外面又传报,“晋阳有紧急军情送到!” 刘驰展开信,直接诵读出声:“臣下王凌奉主公上:今河东乱起,张公坐困,凌本不堪荷州郡之托,奈何时事逼人,主公信赖,敢不报偿以血肤?然晋阳兵少,且居并州心腹,不得驰援,但恐高干觊觎北土,或逆沁水而出,故以事达于主公,若敌兵至,则以晋阳之广厚,可以保守月余,一月之外,上天所属。敌虏虽未动,难保无渔利之心,贪婪之志。凌亦知胡虏南侵,威势赫然,且战端一开,身不由主,乃不敢多言,诸般大事,赖主上与诸公决断。”一纸书信读完,外面众将也都到了。 “主公!河东、晋阳两处紧急军情送到,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冯武大踏步走进帐中,一边问道。吴霜将事情说了,又说道:“既然晋阳能够支撑月余,那倒要从长计议了!”众人全都大惊失色,冯武先大怒道:“这些贼子!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掀动叛乱!” “责任倒是在我!”刘驰此时恢复了平静,从容说道:“河东本非我属地,我迁徙人民,充实地方,对豪强又颇为严苛,这些人才兴起叛乱的!如果我不那么急于求成,或许河东之民,不至于遭受这场战祸。”“乱世之中,叛乱乃是稀松平常之事!目前如何处置事端,才是当务之急!”吴霜劝道。 “现在可不是我们想走就走得成的。”董昭最后一个进来,却最先对局势做出分析,“鲜卑军还有万人在后面,我军一退,敌军必然尾随而进,何况他们聚集起来,怎么会甘心无功而返?我军主力撤回之后,雁门郡怎么能够抵抗这支大军?”“但是现在并州局势风雨飘摇,主公如果不回去坐镇晋阳,恐怕乱的就不只是河东了!”冯武顿足说道,“袁绍如果再进逼东面,高干出上党,那我们一定是应接不暇了!” “现在我们在等待平阳方面的消息,不论是战还是守,徐公明一定会有消息传来!”刘驰站起身来:“诸位不必担心,几个豪强作乱,军队一到,就可以扫平,至于高干么……我了解此人,虽然能用诡计策反,但是用兵之能,实属平常,上党地理阻隔,与平阳、河东间殊无道路可通,如果出兵,一定是出兵晋阳,若是要出晋阳,以高干的性格,必然前思后想,不敢轻易有所作为。”刘驰虽然自己内心里也是忐忑不安,但是还是好言抚慰众人,免得军心大乱。见众人稍稍安心,又继续说道:“此处才是我并州存亡之关键,我但求一月之内,击破胡骑,然后回师晋阳,诸位以为如何?” “主公,”董昭再次上前,“晋阳之事诚不足虑,袁绍此次是要讨伐公孙,彻底平定幽州,才布下这种局面来牵制主公。他所能使用在并州方面的军队,只有高干所部。但是高干如果不能一举攻下晋阳,那么徐公明挥师东进,他的军队孤悬在外,就要在晋阳附近遭到歼灭。以高干的才略和勇气,绝对不敢做这样的事情。但是问题是主公治理并州多年,今年正是大兴革新之际,百姓动摇,成果未现,人心浮动。如果高干一直不发兵,对他来说是胆怯,可是事实是对我们反倒更加不利。危险始终笼罩在并州之上,百姓们不能如我们这样清晰的判断局势,只不过是觉得战争将起,就会人心惶惶。而如果战争迟迟不来,反倒让他们难以安心。拖得越久,对于我军越是不利。现在正是牧牛马之季,百姓们无心生产,这个损失可就大了,如果因为这个遭灾,也不是一年两年就能翻身的。所以主公还是要慎重从事。我认为我军还是与鲜卑人停战,早日返回晋阳,安定人心为上!” “恐怕要撤退也没那么容易,诸位还是容我再考虑一二!”刘驰听了董昭的话,觉得困难重重,进退不得,一时心乱如麻,示意众人散去。 众人见说如此,只得告退,但是还是各执己见,争论不休,一路走出大帐去了。 “兄长,这次都是我不好,征讨鲜卑也是我的主意,没想到河东会出乱子……”吴霜没有离开,拜倒在地,泪水潸然而下。 “贤弟!”刘驰转身看见他还在,连忙扶他起身,拉着他的手说道:“征讨鲜卑,也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比起诸侯内斗来,我还宁愿和我们这些外国朋友打交道,你的建议是没错的,祸起肘腋,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子霖不必自责。不过这件事情关系到我并州存亡,我要仔细思量思量,你还是先回去休息!不必多说,也不必介怀!”“兄长……”吴霜更加泪如雨下,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刘驰挥了挥手,他也不好多说,自己退出帐外去了。 “禀报大人,并州的蛮子们每天喝酒宴会,好像丝毫没有撤退的意思!”鲜卑的间谍向步度根汇报道。 “哈,火都烧到屁股了还不知道着急吗?爷爷来帮他们着急!”步度根一甩腰间的貂尾褡裢,冷笑着说道。转脸又问旁边的军师:“我们去杀他们个人仰马翻,如何?”张源现在倒多少通晓些鲜卑语了,只不过让他说还是有些费力,他的舌头无论如何卷不到那个程度,而且那种浓重的后鼻音,也是他所不能做到的,因此听到了步度根这句话,也不用翻译,直接用汉音回答道:“大人稍安勿躁,刘驰正等着你送上门去呢!” 说着便站了起来,负手在地上走动几步笑道:“刘驰后院起火,高干、袁绍窥伺在旁,他焦急的不得了,但是越是焦急,就越要冷静,越是紧迫,就越要从容,这才是做一方诸侯,统帅一军的必要素养啊!”“为什么?”步度根似乎对这种韬晦大为不解,连珠炮一般说道:“既然心中急迫,那就赶紧回去,既然心中舒畅,那就置酒高会,人就该悲伤时哭,开心时笑,他老巢都要丢了,他还这么轻松自如?这我想不通!” “哈哈哈哈,大人说的是做人,不是用兵。用兵是诡道,就是要耍诈。明明急得不行,但是就是要显得从容镇定,疏懒雍狂,如果都像大人这样喜怒形于色,那敌人就有机可乘了啊!”张源一面说,一面忧心忡忡地看着轲比能,自己在教步度根,但是保不准是被这位大人先学会了。 “现在他并州作乱,刘驰急于回去平叛,却连连出击,我军节节退让,敌军已经推进到马邑一带,他为什么不能直接拔腿就走?因为我军近十万,堵塞关口,他一撤退,我们就尾随而进,雁门一郡都将被我军所夺,那么并州的北大门就敞开了。而且搞不好他们被我军追上,损失惨重,救不了并州不说,自己还有性命之忧,所以他才摆下了这个诱敌之计。你想刘驰用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胜多败少,他手下大将又善于治军,难道会给你这个机会?直接冲杀进去,趁着他们醉酒,一个一个在酒席上就宰了?当年黑山将军张燕,就是趁着刘驰嫁妹的夜晚,偷袭晋阳,结果被层层设伏,一举击溃。刘驰惯能用这种诱敌之计,有我在这里,怎么能让大人上这个当呢!”张源似笑非笑,但是绝对没有嘲笑步度根的意思。 “那依军师之见,我们应该如何作为呢?”轲比能现在对于这位汉人军师是心悦诚服,恨不能把这个白面书生带回到自己的营地去朝夕相对。 “刘驰已经一连宴会五日,每日欢醉,留给他的时间不会很多的!”张源笑道:“明晚他一定会悄悄拔营南下,并州的局势已经大大削减了他的耐心,我们只需要等待到那个时候,突发袭击,他纵使有准备,也不得不仓猝应战,这一仗,只要我们同心协力,一定会成为决定刘驰命运的一战的!”他说到最后一句时,意味深长,让在场所有的鲜卑贵族们都感受到了一种自己在创造历史的感觉。 …… “现在连陈长文的书信都已经到了,”刘驰读完陈群的来信,里面主要是大概叙述了一下并州东部的形势,论述袁绍不会来进攻并州,劝刘驰赶快回到晋阳稳定人心,与董昭所说大同小异,可是现在离不开这里,刘驰心中越加烦乱,“徐公明怎么搞的,他究竟要如何作为,总该给我一个消息,现在平阳与河东消息断绝,在这种状况之下,我军将何去何从呢?”又转而问董昭、法正二人:“敌军总不上当,我看我们没有必要再这里多做停留,还是多留一些军队在雁门守备,再留一员上将负责,其余的人都跟我回晋阳!” “敌军也绝非等闲之辈!”法正说道:“我军节节推进,主动找敌军决战,敌军往往避而不战,反而一退数十里。我军又连日置酒高会,意
第二十七章、变故生肘腋,存亡使人愁[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