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昭见吴霜不肯表态，正要再问，外面忽然有人高声说话。 “当年周宣王使纪渻子训斗鸡，结果训练出来的个个呆若木鸡，吴子霖又是什么人训练出来的？为何一向称为天下之利口，今天也准备学这个样子？”然后便是一长串爽朗笑声，又继续说道：“虽然子霖喜好无为，但是一直这样下去的话，恐怕真的要一事无成了！” 这厅堂中聚会了北方的使者和江东俊彦，虽然里面高谈阔论，外面可是一点声音也没有，竟不知道是何人，在这里大声言笑。 江东众人听了都面露喜色，张昭起身向外张望，转身对陈、吴二人说道：“二位必欲一见此人。”说着自己站起身来向外迎接。 陈琳看着吴霜，不管外面这个人是谁，他也忽然想到刚才自己虽然雄辩滔滔，对答如流，而吴霜可是一直都没有说话，如果说吴子霖真的如此不堪，那他怎么会在三丈红尘中获得盛名？而如果他有真才实学，又为什么丝毫不肯展露，甚至到了人家问他，他也不敢说出口的地步。若果真是外面这人所说的，以不变应万变的用心，而做说客难道是什么都不说，就能做到说服别人么？再看吴霜依然是面无表情，只不过目光跟着张昭向外望去，说不定这个人真的是很重要的，陈琳也向外看去。但见门口进来的却是两个人，前面一个戴着青绿滚边帩头，身穿一袭白衣，宽袖开襟，丝绦绣履，手中一把纨扇，俨然就是郊游的春服。弯眉秀口，目似流星，面如朗月，眼角唇边总是带着笑意，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就轻轻的走进前庭，在一片官服中穿梭过来。让人看了不禁心驰神荡，饶是陈琳久居邺郡，看惯了公府世族，也没见如此人物。又听说孙策姿容出众，心中不由得暗自猜测此人是不是孙策。 而后面一人则是金甲兜鍪，革带毡靴，气宇轩昂，身材雄壮，举止豪放，按剑阔步而入。看年纪也不甚长大，测量其气度，是个领兵之人，陈琳不禁又猜测或许此人才是孙策，一时怔住了。 张昭上前介绍道：“这位是周瑜周公瑾，这位是鲁肃鲁子敬。他们两人都在外督军，此时才赶回来，孙将军特意安排他们与二位相见的。” 吴霜早已起身相迎，说道：“霜在北鄙，常闻大名，今日得见，实在幸甚！另木鸡之论，甚为高妙，只不过陈大人一番言辞，把吴霜变成了木鸡，倒不是有意为之！”周瑜也笑道：“一句戏言，子霖幸勿见怪！”于是各自见礼落座，吴霜此时方知武将座中空下的两个座位是给他二人留的。只是不知道这孙策究竟什么时候才会露面。 周瑜和鲁肃进来之后，场面一下子似乎寂静了下来，不过刚才被弄得有些尴尬的局面也得以缓和，陈琳和吴霜都不约而同的打量着刚刚进来，却坐在武将首席的周公瑾，神情看上去都是若有所思。 陈琳虽然一时被弄晕了，但是周瑜的名声他肯定是听说过的，对于孙策来说这位结义兄弟和连襟是何等的重要不言自明，而自己侃侃而谈的时候周瑜竟然没有在现场，一旦陈琳想到了这一点，不由得有些气沮。接下来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失策，吴霜一直都不肯开口说话，即使自己气势压倒江东众多文臣儒士，他也仍是岿然不动，难道说他早就料到了真正的主角还没有出场？如果说真正的主角的话，孙策岂不是更大的主角？那么自己要不要继续大展辩才，来说服周瑜，就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了。 张昭似笑非笑，看着周瑜这身衣服，微微摇头。周郎就是周郎，不管什么时候都总是卓尔不群，比方说所有的人都盛装礼服，而他偏偏穿了家常的衣服就来参加这样重要的会议。本来是他失礼，可是偏偏把我们映衬得像是白痴傀儡一样，我们所有人的穿着打扮，现在看起来都是可笑的，这也真的是一个奇怪的事情。而世上奇怪的事情不止于此，那就是这样奇怪的人偏偏有两个。想到这里他不禁又看了看自己对面的吴霜，朔上有个刘驰，而江左也有个孙郎；刘驰有个结义兄弟是吴霜，而孙郎也有个连襟是周郎；这两人左右映衬，世事相似又能到如此程度。大家都唇枪舌剑，而这个吴霜本来该是主角，之前却一直置身事外，恍若不闻，这也真是个卓尔不群的举动呢。吴霜端正严谨，而周郎又胜于潇洒从容，他们对于各自的主君来说又都是举足轻重，这样看来，他们两个的交锋一定是很有趣的呢！天下人物如此年轻，张昭不禁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胡须，或许我们真的是老了！ 一时众人都看着周瑜，等他重新打开局面，可是周瑜还没开口，鲁肃却先说道：“袁公发檄讨曹，曹公也请旨北伐，二公各执一词，江东鄙远，不知其可。孔璋、子霖皆北土名士，远来必有见教，诸公不先倾听，跃起非难，也难怪乎孔璋怒而欲去，子霖畏不敢言了！这不是待客之礼，还请二位明告！”说罢向两人微微欠身。 吴霜本来看见他身披甲胄，状貌威武，以为是个粗豪之人，想不到言语之间，心计竟然也如此狠毒，看似和善，其实这话语里都是挑衅的意思，比刚才的张昭也不遑多让，相同之处不过是要自己先和陈琳拼个你死我活，起码要把双方的观点都表露出来，以供他江东众人参考。陈琳的观点大家完全可以看清楚，就是邀请孙策出兵共同讨伐曹操，他是袁绍的使者，这目标不言自明，不过自己的态度，可就没有那么容易判断了。首先自己不是曹操的使者，可以说身份特殊，又奉了朝廷之命来出使江东，又足以代表并州的抉择，究竟要代表哪一方的利益？究竟要站在怎样一个平衡点上，没有那么容易判断。鲁肃虽然没有听取之前众人的争辩，但是却了解自己并没有说出自己的观点，可见这个人的观察力和判断力也极为敏锐。看来不光周郎是个难以对付的角色，就是这个鲁子敬，也没有那么容易摆平。 陈琳听说，便再煞住性子，说道：“袁公自然是想邀请孙将军北上，攻取江淮。而大将军自领冀州之众下黄河，南北夹击，歼灭曹贼！” 吴霜暗中观察众人神情，文官大多数都忿忿不平，武将却多数是跃跃欲试，只有张昭、诸葛瑾的神情是不置可否，至于周瑜、鲁肃二人，表情根本就毫无变化，这不由得让他微微翘起嘴角，放下了心。觉得江东也迟迟不肯表态，但是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自己已经赢了一半。此外还有一个收获，就是自己也知道该如何说服，才能让自己的想法变成现实。 “那么子霖将要代刘将军，对江东有什么赐教呢？”鲁肃见吴霜始终微笑不言，不禁追上一句。 “我来吴郡之前，在许都见过天子，接受了圣上的委托，所以说这次来并不是代表刘将军，而是代表朝廷。”吴霜终于肯透露一点口风，只不过这句话震惊四座，天子虽然受到胁迫，但是在汉家臣民的心目中还是地位崇高的，说出他的名头来，还是没有人不敢到惊悚，而吴霜自称是代表朝廷，大家自然要对他另眼相看，这样在无形之中也就高过陈琳一头，起到不怒自威的作用了。 “那不知圣上对此事态度如何？”张昭笑眯眯地问道。心想总算能让这个吴子霖开口说真心话了。 “圣上早有明诏，袁绍是悖逆之人，钦命丞相曹操为统军元帅，协同诸侯进讨！吴中已经闭塞到了天子之命也不能达到的地步么？”吴霜故作惊讶。 底下众人一阵骚动，大家虽然早就猜到了吴霜多半是帮助曹操说话的，但是看他之前半天不肯表露自己的观点，以为他还有什么其它的想法，结果一说出来，还是帮助曹操的意思，而且如此直白，让大家多少有点失望。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都以为这位天下的利口会有什么出奇的表现，可以说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平淡的让人觉得无味，但是却又是早就知道的结局。不过吴霜看似毫无城府的话，也并不是全无玄机，话语中隐隐指出东吴不肯遵守王命，这个讽刺对于标榜世代忠良的孙家来说是难以承受的，如果说不承认这道诏令，等于说孙家不承认天子的权威，这个陷阱挖的倒是深邃。而要是遵守天子的诏令，那吴霜也没有必要继续费口水，只需要大家都照办就是了，陈琳所说的话等于都是废话。众人面面相觑，虽然觉得这话索然寡味，但是却还是不好反驳，甚至一时连如何应对都不好办。大家一旦相同这个关节，就发现吴霜狡诈得很，不是在江东很有身份的人，根本就不能轻易开口回答他，否则除了被对方抢白一通，那简直没有什么益处。而刚才陈琳的悬河之辩，大家都已经领教过了，不想再试吴霜这道磨好了还没用过的锋芒。 张昭还不甘心，见众人都不开口，咳嗽了一声，又问道：“但不知子霖所言，与曹公昭告我等的内容，有何异同？”他的意思也明确，一样是非难吴霜，但是已经拐了个弯子，等于说吴霜名义上是奉了天子的诏令，实质上是和曹操穿一条裤子，心中得意，便抱臂等待着回答。 吴霜笑道：“内容自然是相同，在于说出来的人不同。譬
第二十四章、舌战（下）[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