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卯时刚过,天空便飘起小雨,起先只是淅淅沥沥下着,到了辰时,大雨如注,银河倒泻,雨珠子哗啦啦落下来,打在琉璃瓦上啪啪地直扰人心弦。不过片刻,台面上汇了几处积水,积水顺着台基栏杆下的排水孔往下流,逐层下落,最后由柱子下青石雕刻的螭龙口中倾盆吐出,一时间,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千龙吐水,倒似银河九天上的瀑布,飞流直下而来。
决香垂手站在屋檐下,瞧着雨珠子打在地上冒起的水泡痴痴愣着,不知在思虑什么。阮禄撑了把伞从外面跑进来,问:“愣什么神儿呢?”决香也不说话,阮禄顺着帘子往里看了一眼,才压低了嗓音:“适才雨珠子最打脸那会儿,正好儿碰见冯勇躲在前面太和殿下避雨,听他说这些日子皇上翻的都是瑾主儿的牌今儿又是”决香这才回过神来,直冲他打了个手势,阮禄这才闭嘴。
韵红只做充耳未闻,她极不喜欢粘雨天,听得窗外雨珠子打在房檐上又急又快,才说:“方才那样的细雨,下一整日也没个头儿,别看现在转得这样急,一时半刻也就结了。”
芝兰见她这几日胃口不好,以为是天热胃口不好,唤决香去小厨房取了山楂糕过来,劝道:“主子这几日也没吃好,趁着现在凉快,吃点东西吧。”韵红却只恹恹说:“一会雨停了,你陪我出去溜达溜达!”
那暴雨下了一阵,又转而成了细雨如丝,及至到了午时才彻底放晴,园子里繁花似锦,经过方才一阵杏雨梨云,倒更添花红柳绿,风光旖旎之态。芝兰发现了什么似的,惊喜道:“主子,您快瞧!”韵红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竟是出了一道彩虹,难得倒是极难得,只是那彩虹却总是看不真切,就如海市蜃楼一般,如梦似幻让人摸不到底。
几个小太监费力搬了几盆盆栽的牡丹,原是怕给方才的雨摧残了,就都给搬屋子里去,这会见放晴了才又给搬了出来。花盆底才落地,就赶紧用树枝给架了起来,跟着往上刷了一层涂料,以防虫蚁顺着爬上去,嗑坏了花枝。韵红忽然停下身子,转脸道:“回头叫阮禄来讨几枝木槿或是芙蓉吧。”
芝兰应道:“奴才不懂花草,只是芙蓉是极珍贵的花,需得专会侍弄花草的人来打理。”韵红只顾着往前走:“哪儿就这么麻烦,以前在娘家,园子里大半的花儿朵儿都经过我的手。”芝兰倒吸了一口气,“主子竟喜好这个。”
有花匠挖出一株紫茉莉,那花本开得极好,只是方才被雨珠子打落了花瓣,便被弃之甬路旁。茉莉的花期那样短,甚至还来不及一展芬芳,就如弃卒般凋零,她不忍见到这样的事,便垂了眼,只道:“时光难捱,总得找点事做。”芝兰赶紧问:“主子才刚进来,怎么就说这样丧气的话?”韵红咬了唇,“我只怕是再也见不着皇上了”芝兰心里一惊,“主子是不是哪里见罪了圣上?”韵红只摇头,“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有没有,也不知是哪里见罪了,就只是这么觉着的”又继续往前走,“不过,总会有旁的机会的”
便又顺路去了池塘喂鲫鱼,偏鲫鱼吃得饱,扔了几块饽饽也不见游到岸边,只觉索然无趣,这才打道回去。决香见韵红回来,迎了出去,道:“方才瑾主子和雯主子来过了,等了一会不见主子回来就又回去了。”韵红只问:“说了什么事么?”决香摇头:“那倒没说。”韵红进了屋,瞧见案几上扔着的九九消暑图,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却是当今圣上御笔亲提,由懋勤殿翰林双钩成幅临摹在了五色粉笺寿山福海纸上,“也不知这天儿什么时候才能过去。”跟着听见有人扣门,却是琉沁带了口信,佟太后邀各宫小主未时去集灵圉赏鹿。
大约到了未时,玉贵人到了养心殿门口,却只见梁以安在殿前候着,料想一定是里面有大臣在,皇帝留了梁慎侍候笔墨,便择了一处阴凉的地方歇脚。御前侍卫她大多混得眼熟,偶尔来时,皇帝正同大臣商议国事,她便与他们讲几句家常打发时间。
御前侍卫大多巴图鲁出身,个个儿背阔胸宽身子骨儿健壮,玉贵人扫了一眼,最边上站着的那人却是细高挑的个儿,不似旁人那般五大三粗,且长了个美人尖似的下巴,便想起前些日子才刚从内务府拨来一批新人。
只是那人却越瞧越叫人觉着眼熟,几班的御前侍卫她都是熟悉的,眼前的实实是个生面孔,略微迟疑了下,才问:“你来了有几日了?”
鹰扬怔了下,垂脸道:“大约有六日了!”想着自己才刚当值几日,又总是站在最边上,玉主子不过来了两次,便记下了他的模样,果然宫主子个个都是人精,能到御前来的,怕是人精中挑出来的。
玉贵人见他面红齿白,嘴唇上才刚刚冒出了一层茸毛,想来也不过才十五出头的样子,又问:“你是哪个旗的,又是哪家的姓?”
闲时听其他侍卫讲,同样是在殿前,莲嫔常是板了脸,瞧也不瞧他们一眼,只有见了梁谙达从里面出来才笑脸相迎,玉贵人却愿意同他们亲近,每逢年节也常替他们讨赏。如是简单的两句问话,却更像是长姐对幼弟般的关爱,而非主子对奴才似的那般发问,便对她愈加有了好感,“奴才是正白旗的,姓乌雅。”
玉贵人淡淡道了句“哦”,虽意料之中,却仍难掩失望,此去经年,怕也只有如此了。已得了这样的荣宠和地位,还要图什么呢?可巧梁慎
5.侍疾[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