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雪不到酉时就飘了下来,纷纷扬扬,北风一刮,便乱琼碎玉似的散开。虽只下着雪珠子,却是漫天皆白,只一会就铺得青砖上只余一排脚印。芝兰挑起帘子,捧了件豆色绸绣梅竹海棠棉氅衣进来,顺手挂在衣架子上,转身回去关了门,气得直骂:“又是哪个长尾巴的不关门?”
韵红在里面暖阁歪着,听见她声音,叫了她进来,“都是一群冻死鬼托生的!”芝兰倒了碗热茶放在案几上,听见外面西北风嗖嗖地刮,吹得窗纸沙沙作响,“奴才方才耳根子差点儿冻掉,主子待会可得多穿。”
宫里从十月十五便开始备酸菜锅子,酸菜是从盛京老家运来,又往里加了什锦肉、黄羊片、鹿尾烧鹿肉、白片鸡、猪血,韵红却只叨了几口,就都赏了人。芝兰递了碗漱口的暖茶,又取了痰盂捧着,“主子是不是吃腻着了,不如奴才叫小厨房做点山楂糕开胃。”韵红喝了口茶,咕噜漱了几下子,才说:“我什么都吃不下去。”说着撇了眼外头,廊下已经上灯,照得雪珠子透亮,漱漱落到地上。
又歪着说了会话,听得外面来人,正是敬事房的侍寝轿子到了,扶了芝兰上去。冯勇提了羊角灯在前面引路,芝兰跟在后面,由如意门进了燕喜堂,净身打扮,裹了被子便由小太监背进暖阁
皇帝起身披了绛色云龙妆花的常服,伸手拿过床头案上的茶水,却是温的,便唤了梁慎,“去换碗金果麦来!”因着前些日子着了湿寒,御医开了麦冬三钱、秋梨一个,一同加入水里熬煮,以茶代饮,最为生津润燥。苏柒因着私相授受,仗责后不知被送了哪去,皇帝却一直未填补茶水上缺,梁慎提及几次,也都被挡了回去。
韵红穿上藕粉梅蝶球纹线绸里衣,起身道:“茶水上一直空着,皇上是怕又被皇子给惦记了去?”说罢,小心觊觎皇帝的脸色。上一次,就是由着这茬儿给他撩了脸子,她虽不明所以,却是能感受得到。皇帝却笑着说:“难为你还替老二想着这事儿!”
梁慎端了金果麦进来,放于案几上,见皇帝心情甚好,自然不肯放过露脸的机会,笑着说:“韵主子这是替二阿哥争口袋呢!”皇帝转身就赏她一个暴栗子,“老二早给苏柒忘脑后儿了!等再过几年,朕非替他好好把关!”如是说着,听见窗外北风呼呼地吹,又说:“外面雪下得大了,你明儿早再回去吧!”
韵红辗转了一宿也没睡踏实,第二日早上起来,听叫起的宫女说,那雪不到二更就停了。曹福安天还没亮就起来,提着羊角灯往地当间儿一站,八面威风地指挥小太监除雪,有哪个想偷懒,他一眼就能瞧出,不削说,拖下去就先打十个板子,吓得其余的人再不敢耍滑。等韵红从养心殿出来,门前及至其余路面皆已露出了青砖。
这场雪一停,外头就更冷了,章太后成日躲在屋子里不愿出门,连每日的遛弯也省了,皇后便携了贵妃、仪嫔及韵红去陪太后碰牌。皇帝每日晨昏定省,才进了暖阁,就听仪嫔道:“臣妾这点子金瓜子,就像昨儿的雪珠子似的,都撒了出去!”
皇帝请了安,才坐了炕上,“这点子金瓜子于你来说,还不是九牛一毛?”又瞧了一眼案几,见太后跟前儿堆了一摞,余下的三人却是所剩无几,笑着说:“你们这是合起来给黄额娘放水儿呢!”太后早就坐得腰疼,索性推了牌,“不玩儿了!”又见皇帝嘴角含笑,精神奕奕,忍不住说:“皇帝今儿气色好!”
皇帝道:“前朝平定了天理教之乱,朕方继位之初,天理教便在川、楚、陕爆发起义,朕几次派人镇压,都是没能除根。此番眉扬大获全胜,不日将押解贼首李文成、冯克善进京,虽还没抓到林清,朕已经都安排好了,料他也逍遥不了几日!”太后听了,忍不住连赞了三声“好”,又问:“眉扬年轻有为,也不知定了亲事没有?”
仪嫔笑:“太后又要做媒了!”太后道:“你们若有合适的姑娘举荐,哀家也不介意成人之美。”皇帝只说:“太后这次可是惦记晚了,人家早早定了亲家,就等着回来成亲呢!”太后两眼放了光,“谁家的姑娘这样有福?”
太后身上挂着星月菩提带翠饰佛珠,幽幽散着白光,趁得人面色发白,韵红只呆呆瞧着,皇帝却瞧了她一眼,只淡淡一扫,便转了脸过来,“是参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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