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张太医根据内子的病情斟酌用药。”
后宅的弯弯绕绕,张太医见过不少,他身为医者只需对病人的病情实事求是,没有过多的好奇之心,他弯下腰去,“下官不敢当!”然后在绿柳的引领下退至外间开方去了。
林妈妈、留云和唤月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下,片刻后,绿柳捧着药方进来递给慕容青枫后又跪了下来。
“王妃的药,是谁负责的?”
唤月磕下头去道:“是奴婢!”她的声音中不自觉的带了一丝颤抖,她一手掌管王妃的药食,出了问题她必定是第一个被问责的。
“来人……”
帘帐内传来林则宁剧烈的咳嗽声,慕容青枫眉头一皱,暂时停止了发落唤月,他伸手撩开帐帘,林则宁正捂着嘴拼命的咳嗽。
慕容青枫也不上前帮着顺气,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看着林则宁整个人伏在靠枕上几乎喘不过气来。
绿柳倒了杯水,小心的递了过去,慕容青枫停了半晌方接过水杯,“你们先出去,先不要声张!”
林妈妈几人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慕容青枫在床边坐下,将手中的水杯递到林则宁面前,“行了,不用装了!”
林则宁的身体一僵,咳声戛然而止,她低着头接过茶杯,刚才咳嗽的厉害了,虽然是假装的,也用了不少气力,嗓子里有些干疼,她就着水杯喝了半杯润了润喉咙,低声道:“谢谢!”
慕容青枫依然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对她的道谢没有任何反应。
林则宁也没有慌着解释,低声道:“不会是唤月的。”
慕容青枫气结,狠狠的瞪着她半晌,“咻”的站起身,袖子一甩,冷哼一声“随你!”大步离开了。
林妈妈又撩起帘子进来了,脸上带着愤恨之色,道:“王妃,为何要阻止王爷?”
林则宁淡淡的一笑,“妈妈,你相信是唤月吗?”来到这个世间有些时日了,唤月一直贴身相伴,不同于白杨、绿柳的沉稳和留云的快言快语,唤月有些胆小,但是人非常善良,也很灵透,做事十分麻利,认真负责,对林则宁可说得上是忠心耿耿,前世自己手下数千员工,她自认看人眼光还算不错,只除了秦诚……
林妈妈也不相信是唤月,毕竟唤月是从她手里出来的,且不说这么些年对唤月的脾性人品相当了解,还有一点,唤月是孤儿,六七岁的时候就被人牙子卖进了宁国侯府,九岁开始服侍林则宁,可以说,林则宁是她唯一的依仗,她根本没有理由要害林则宁。但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让林则宁的药出了问题,她不能说完全没有责任,“即使不是她,也该好好的查一查,王妃的药怎么就出了问题?她一手掌管王妃的药食,出了这么大的事,她逃不了一个失责!老奴知道王妃愿意相信她,可是这么不了了之反而会让她不清不白的,大家会以为王妃是宽宏大量不愿追究,更坐实了她的害主的罪名,不如查察清楚了,一来还她一个清白,还有一说,王妃现在除服,管家之权早晚要收回来,王妃不如呈现在弄清楚到底是谁总在背后作祟,严惩了那起子黑心的小人,也不叫人小瞧了去!”
对于管家之权的事情,林则宁并未放在心上,但是对查清事实真相,还唤月清白这件事她深以为然,只是刚才慕容青枫一副要将唤月杖毙的模样,她一时情急,只能借病阻拦。
其实唤月等人就在门外听着,唤月听见王妃信任自己,内心又是感激又是愧疚,听到林妈妈的话,她不顾留云的阻拦便进了内室,“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林妈妈说得是,这件事还请王妃明察,还奴婢一个清白!”
留云进来道:“唤月,你糊涂了吗?王妃身子正不好,怎么能让王妃再劳心劳力?”“
唤月一时没有想到,听留云这么一说方才想起林则宁还病着,连床都下不来,不禁羞愧难当,“奴婢该死,请王妃责罚!”
林则宁轻轻的摇了摇头,便觉眼前一阵发黑,她闭上眼睛,“事实如何还没有弄清楚,等查清楚了再说吧!”她浅浅的叹了口气,对林妈妈道,“妈妈,这件事还请你多费心查访。”
“奴婢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林妈妈的效率很高,第二天傍晚便来跟林则宁汇报查访的结果,“……饮片一直是锁在柜子里的,钥匙只有唤月有,从取药到煎药到端到王妃面前,唤月一刻未离,旁边还有夏芳陪着,不太可能是唤月动的手脚;老奴拿着饮片药包去了好几家药铺,说的话和张太医差不多。”
林则宁喝尽碗中的最后一点药汁,将空的药碗递给桃儿,从昨天开始,为了避嫌,她的药食就改为桃儿负责,唤月避在屋中不出门,等待事情查清楚,有唤月在前,桃儿异常小心,整个煎药过程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方药对了,林则宁只吃了一付药,便觉得身上轻快许多。
“这么说唤月的嫌疑可以排除了。”林则宁拣了一颗蜜饯搁进嘴里压一压苦涩的药味,“是谁去抓的药?”
林妈妈道:“是莫儿,抓药的事一向是她负责,老奴冷眼瞧着,也问了旁人,这些天她的行事举止没有异常的地方。”
林则宁点点头,有了上次的教训,晾莫儿也不敢在她的药里做如此明显的手脚。
“然后奴婢就带着莫儿去了抓药的那家药铺,那药铺是老字号了,而且给莫儿抓药的伙计是个在药铺里干了十来年的老伙计,可是我们去的时候,掌柜的却告诉我们,那伙计几天前赎身辞工离开京城了。”
莫儿前脚去抓完药,药铺伙计后脚就辞了工,这有可能是巧合吗?
“药材能治病救人,有时也能害人,所以药铺里用的伙计都是身家清白,老实可靠并签了卖身契的人,轻易赎不得,就怕被人在药材上动了手脚害了人性命吃官司,老奴立刻觉得事情不对,就责问那掌柜的,那掌柜的一听说齐王府的药出了问题,吓了个半死,说那伙计说一个远房的姑母找到了他,他姑母薄有财产,可是没有子嗣,想过继了他去,因此情愿出十倍的价钱赎身,掌柜的也没多想,就同意了。”
看来这件事不是巧合就能解释的了的。
林妈妈接着道:“那掌柜的说了那伙计之前住的地方,奴婢去查探了一番,发现早已人去屋空,屋子里还有些值钱的物件儿,显然走得很匆忙,来不及带上。跟周围的邻居打探了一番,邻居们没听说过他有什么远房的姑母,都不知道他走了,不过有三四天没见到了。还有人说半月前半夜里起来上茅房的时候看见伙计家门前停了一辆不起眼的青毡油璧马车,伙计站在车外说话,听声音车里是个妇人,没有见到脸儿,当时他内急,没有细看,上完茅房回来,马车已经走了。”
按理说,能够恢复自由身,并成为有钱人家的嗣子,对一个药铺伙计来说应当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有必要遮遮掩掩怕人知道吗?一般人早就欢天喜地宣扬了出来。就算是怕被昔日的穷朋友缠上打秋风,也不至于这么急急忙忙的就离开,这里面定有蹊跷!
“老奴让人继续追查着那伙计的下落,并打听着有没有谁见过伙计的远房姑妈。”
林则宁冷笑:只怕不是什么远房的姑母替药铺伙计赎身,而是有人让他对她的药动手脚,事后为了避免暴露,又花了大价钱替他赎身让他远走高飞或者是灭了口。但是令她想不明白的是,到底是谁要指使药铺伙计那么做呢?若要害她,既然花大价钱买通了伙计,完全可以加些致命的砒霜、蟾酥之类有毒的东西,为何只是换了会导致她的病情缠绵不愈的一味药?那个人的目的是什么?要弄清楚这些问题,就必须要找到那个远房姑妈,只是人海茫茫,只凭着药铺掌柜和邻居的只言片语,该如何去寻找?
桃儿在一旁气愤的道:“王妃,您看这件事要不要报官?”
林则宁看向林妈妈,若是能报官,林妈妈只怕一开始就会说出来,不说定是有缘故在其中,林妈妈看了一眼桃儿道:“那家药铺的幕后东家是金紫光禄大夫的夫人。”
林则宁微微皱起眉头,“金紫光禄大夫?”金紫光禄大夫是正三品闲散文职,手中没有实权,其夫人的封诰也是正三品,而慕容青枫是当今皇帝第七子,皇后所出,太子胞弟,身份尊贵异常,据绿柳说,她这个齐王妃的品级也是正一品,金紫光禄大夫的夫人见面也必须要向她行礼问安,既然如此,林妈妈为何神色凝重?
“哪个金紫光禄大夫?”慕容青枫的声音骤然响起,室内的三人不免吓了一跳忙朝门口看去,只见他正负手站在卧室的门口,显然是来得有一段时间了,他的脸色异常难看。
“王爷!”林妈妈和桃儿忙上前行礼。
慕容青枫抬脚走进内室,朝林则宁摆摆手示意她不用起来,在床边的一子上坐下,看向林妈妈,又问了一遍:“哪个金紫光禄大夫?”
林妈妈道:“是瑞王世子妃的母家。”
林则宁对朝堂人事了解不多,但是慕容青枫却心下了然,瑞王是越帝的堂兄,当年在越帝绝对弱势的情况下誓死追随,为越帝夺嫡立下汗马功劳,若执意追究药铺的责任,难免会得罪金紫光禄大夫的姻亲瑞王府,难道幕后人害林则宁的目的是在齐王府和瑞王府之间制造矛盾,从而将瑞王府推向太子的对头益王一派?可若是如此,直接要了她的命不是能制造更深的罅隙吗?心念一转,他又想到了宁国侯林则平和威远将军林则安,若林则宁死了,林则平和林则安定不会善罢甘休,势必会打破宁国侯府表面的中立之态,以林则平的心机和手段,定会查到是谁害的林则宁,所以对方只是让林则宁缠绵病榻,却没有要了她的命,是这样吗?慕容青枫眉头紧锁,“这件事本王会去查,你好好休息,不用担心。”
林则宁心道:我根本就没担心过。口中却低声应道:“是!”
林妈妈和桃儿悄悄的退下,留慕容青枫和林则宁两人说话。
慕容青枫不开口,林则宁就保持沉默,她本来话就不多,慕容青枫的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椅背,清了清嗓子道:“过几天等你身子好一些了,进宫去给太后和母后请个安吧!”
林则宁“嗯”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慕容青枫见无话可说,站起身来,“你好好休息吧,本王去书房了。”
依然是一声微不可闻的“嗯”,慕容青枫心中一阵憋闷和无力,寡言似乎成了她的标识,他开始怀疑,记忆中的那个笑得欢畅,妙语连珠的锦衣少年,真的是林则宁吗?
第二十二章 病迁延风波再起[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