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派去监视李贵家的婆子就有了回话,“那食谱是蕙娘拿回去的,因为怕主子责骂,所以李贵家的没敢说实话。”
“你把她们母女的谈话详细说给我听。”
“是。”那婆子垂着手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奴婢听到李贵家的说,‘我明明放在褥子下压着,怎么都找不着。绿柳一直打听那本食谱的事情,她们是不是发现了?你回头怎么跟主子交代?蕙娘也有些害怕,抱怨李贵家的,‘你干嘛要说食谱的事情?你不提谁知道?李贵家的说,‘我不是不小心说漏了嘴,只想着能得王妃赏识,调到小厨房,让那姓邱的狗眼看人低,回头能把你也调到王妃身边,凭你的模样……啊呸,那对母女着实不知天高地厚,奴婢也不好把她们的混话说出来惹王妃生气。”
林则宁倒不怎么在意,慕容青枫身份高贵,相貌英俊,对于一个丫鬟来说,能得他青眼无异于麻雀变凤凰,蕙娘母女打他的主意,她一点都不奇怪,“你接着说。”
那婆子讨了个没趣,继续说道:“蕙娘说,‘不过是一本食谱,应当不打紧,你别慌张。李贵家的说,‘早知道担这风险,当初说什么也不该……李贵家的话说了一半,蕙娘就打断了她,‘现在你又这样说,当初你往上爬的时候可乐呵着呢。王妃不过是清查大厨房顺便多问了你几句,你至于吓成这个样子吗?就你胆子小,天塌了个子高的顶着,怕什么?再问你你就说是拣的,从外面买的,谁还能深究?我不能久待,这就回去,你千万别慌慌张张的先露了马脚。蕙娘说完就回芷汀阁了。”
林则宁让绿柳赏了她十两银子,那婆子眉开眼笑的收进了袖子里。
林则宁吩咐道:“去把蕙娘和李贵家的叫来。”
过了一会儿杏儿神色慌张的进来回道:“王妃,不好了,李贵、李贵家的还有他们儿子李小五死了,蕙娘也不见了。”
“什么?”林则宁心中一惊,忙问道,“怎么回事?”
“奴婢刚过去,那院子里挤满了人,细问之下才知道今天他们一家三口都没有上工,管事就去他们家里寻找,谁知道推开门发现三人躺在炕上,都没了气息,奴婢见严大总管过去了,就改去芷汀阁找蕙娘,芷汀阁的人却说从昨晚就没见到她回去,现在着人四下里寻找呢。”
林则宁抿紧双唇,这是杀人灭口吗?“走,我们过去看看。”她带着绿柳等一众人去了李贵一家住的院子,院子里的人见她过来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严弗上前行礼,“王妃!”
林则宁道:“严大总管免礼,可发现了什么?”
严弗道:“三个人脸色发青,表情狰狞,看样子像是中毒而亡。”
“我进去看看。”
严弗忙阻拦道:“王妃,里面死了人,面目甚为狰狞,且屋里十分污秽,您身子金贵,若被晦气冲撞了可如何是好?”
林则宁摇摇头,道:“他们自会去找害他们的人,我有什么可怕的?”说着带头往屋里走。
严弗只得在后面跟着。
进了屋子,便看见李小五横躺在床上,口鼻流血,脸色青紫,床榻上和地上全是呕吐物,一片凌乱,看样子死前有过挣扎,唤月胆子小,惊呼了一声,绿柳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忙捂住了嘴。
里屋和外间的情形差不多。
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没有被翻动的痕迹,林则宁心中沉甸甸的。
“王爷!”
慕容青枫大步走进来,屋子里的味道令他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屋子里的情形,不由分说的拉着林则宁的手就往外走。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慕容青枫将院子里的人都赶了出去。
“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让严弗进去看就是了,你进去做什么?”他一个男人进了那屋里都忍受不了那腌臜味道,她竟然没有一丝害怕,“这里交给严弗,我们回去等消息。”他扭头盯着严弗,语气严厉的说道,“严弗,别再让本王失望!”
严弗肃衣敛容,躬身应道:“是!”
回静园的路上,杏儿迎面匆匆而来,“王妃,蕙娘找到了。”
林则宁见她的脸上不喜反忧,心中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人呢?”
“已经死了。”
“死了?”林则宁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被慕容青枫拦腰拥住,她这会儿已经没有心思去和他保持距离了,“怎么会……在哪里找到的?”
“在花园西北角的假山后面,撞破了头,血流了一地。”
错了,一开始就错了!林则宁闭紧双眼,深呼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慌乱后又睁开眼睛,镇定的吩咐道:“去查,平日里和蕙娘交好的人都有谁,最近可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一夜之间,王府死了四个人,杏儿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一改平日嘻嘻哈哈的样子,用力的点点头道:“奴婢这就去!”
“绿柳,昨天,李贵家的有没有说是谁赏识她的菜?”
绿柳道:“奴婢问了,她自己也不知道,只听刘妈妈说‘你配出来的菜上头很是喜欢,以后你就负责配菜,要不让人去官府问一问刘妈妈,或者去厨房问一问,看他们记不记得那菜送到了哪一处。”
林则宁叹息道:“恐怕来不及了……也罢,着人去问一问吧!”
一行人面色凝重的往静园而去。
慕容青枫问道:“宁儿,你有什么看法?”
“今天早上,派去监视李贵家的婆子说昨晚蕙娘和李贵家的见了面,通过她们的谈话得知那食谱是蕙娘拿回去的。这绝对不是畏罪自杀!”
慕容青枫表示赞同,“你说得对。”
“但是……”林则宁再次深吸一口气,“妾身实在是疏忽了,李贵家的能往上升是因为她的建议做出来的菜得了主子赏识,那个主子是谁?蕙娘在内院当差,她的食谱从哪里来?”
“事发突然,你哪里想得到那么多?”慕容青枫安慰道,“指使他们害人的不是你,害了他们的人也不是你,而且无论有意无意,他们在我的饮食上动手脚都是事实,终究也难逃责罚,你不要太往心里去。”
林则宁心里乱糟糟的,胡乱的“嗯”了一声。
慕容青枫见她的样子便知道她没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回去再说吧!”
林则宁身形一顿,慕容青枫以为她又要将自己的手甩开,谁知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依然镇定,可是眼里却满是慌乱,语气急切的问绿柳道:“府里还有谁姓邱?”
绿柳想了想道:“好像只有咱们园子里的邱妈妈……”
林则宁力保镇定,可是慕容青枫发现被他握着的手心里全是汗水。
“宁儿,怎么了?”
林则宁来不及回答他,直接对挽星道:“快去问一问邱妈妈,昨晚,她有没有……她在做什么?”
挽星神色一凛,拔腿就往静园跑。
林则宁手心汗湿一片,慕容青枫担忧的问道:“怎么了?”
“事情……”只怕没那么简单!如果李贵家的口中的那个“姓邱的”指的是邱妈妈,很可能会有人将李贵一家的死诬陷在邱妈妈身上,只是,她尚想不出来对方如何将两人联系在一起,只希望,一切都是她多想了。
玉侧妃、李姨娘带着丫鬟等在静园门外。
慕容青枫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林则宁身上,直到走近才发现两人,语气不悦的问道:“你们来做什么?”
玉侧妃看到两人交握的手指眼神一暗,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紧紧地抠住手心,方才没有让担忧之外的表情浮上脸庞。
李姨娘上前道:“王爷,婢妾院子里的蕙娘死了,她死得好惨,求王爷做主!”见慕容青枫面露不虞,忙又向林则宁道,“蕙娘一定是被人害死的,求王妃做主!”
这是要逼着她公开查李贵一家身死的原因了?林则宁实在不愿意让这两个女人进自己的院子,一个心机深沉,一个装腔作势,“去荣庆堂!”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朝荣庆堂走去。
进了议事厅,慕容青枫拉着林则宁一起坐在榻上,屋里的气氛一片凝重,慕容青枫亲手倒了杯热水递到林则宁面前,“先喝口水。”
李姨娘心中暗恨,那晚王爷明明是歇在她的屋里,对她说着甜言蜜语,夸她的眼睛像天上最美丽的星辰,不知为何她睡着后又悄悄去了静园,现在看到王爷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对王妃不经意间流露出温柔,她的内心如何不嫉妒?玉侧妃一直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慕容青枫和林则宁都没有开口让她们坐下,她们只得侍立在一边。
林则宁双手捧着杯子,浅浅的抿了一口热水,觉得心里暖了许多。
正在这时,冬雪进来回道:“严总管有话要回。”
“让他进来。”慕容青枫道。
严弗低着头走进来,行罢礼后道:“和李贵住在一个院子的马六一家昨晚听到李贵屋子里有争吵声,后来看到有人从屋子里出来。”
“是谁?”尽管已经猜到了,林则宁还是问了出来。
“静园的邱妈妈。”
严弗的话仿佛骤然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带来层层波澜。
李姨娘惊道:“邱妈妈?那不是静园小厨房的管事吗?听说做得一手好点心,她那么晚去李贵家做什么?”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慕容青枫冷冷的看了李姨娘一眼,李姨娘连忙噤声,心中却对接下来的事情隐隐露出期待来。
慕容青枫看着林则宁,明显是将事情交给她处置的样子。
“将邱妈妈带过来!”话音刚落,挽星已经领着面色苍白的邱妈妈进来了,林则宁一看她慌乱的神色,心顿时开始往下沉。
“邱妈妈,你昨晚去李贵家里做什么?”
邱妈妈神色慌张的看了看林则宁又看了看绿柳,林则宁忍不住皱眉,邱妈妈这个样子让人看起来像是在找依靠一样,“有人看见你进了李贵的屋子,并发生了争吵,今早就发现李贵一家全都死了,你还不说是怎么回事?”
邱妈妈一惊,语不成句的辩解道:“不是……不是奴婢,奴婢……不……不……”
林则宁简直想将她的舌头给捋直了,事情还没有明朗,这是害怕的时候吗?
“不是奴婢,奴婢……奴婢不想春子娶芙蓉那样的媳妇,可是……可是……蕙娘说她和她母亲手里有春子和芙蓉……的证据,要奴婢想法子将她们调到静园来。”
李姨娘斥道:“你胡说!蕙娘在我身边待着好好儿的,为什么要来静园?你这贱婢分明实在说谎!”
邱妈妈急忙辩解道:“没有……奴婢没有说谎,奴婢说的……都是实情!若有半句谎话,叫奴婢天打五雷轰,口里长疮从里烂到外,死了投入畜生道!”
李姨娘没料到邱妈妈发这么重的誓言,犹不服气的嘀咕道:“发誓谁不会,又不会掉块肉。”
发现林则宁看她的目光不善,立刻闭了嘴。
只听邱妈妈继续说道:“李贵家的说,奴婢要是不帮她们,就……就将春子和芙蓉的事情……说出来,让春子身败名裂,奴婢……奴婢哪有那个能耐?昨晚……奴婢想再跟她们谈一谈,只是……谈不拢,最后奴婢就走了,奴婢走得时候,他们好好的,不是奴婢……奴婢没有……没有杀人,没有杀人!”
春子和芙蓉往来,是林则宁默许过的,这事情知者甚少,蕙娘就算将两人私相授受的事情说出来,林则宁顶多做个样子,不会严惩,但是春子的名声只怕要受累,即便如此,这对于一个母亲来说,也是不能容忍的吧。
“邱妈妈,你昨晚什么时候去的李贵院子里?”
“亥时两刻的样子。”
去监视李贵家的婆子是亥时初刻左右离开的,“你昨晚见到蕙娘了吗?”
“没有,奴婢只见到她娘李贵家的了,她老子和兄长在里屋。”
“王妃,从蕙娘的身上发现了些东西。”林妈妈托着个木盘进来,上面放着一条染血的汗巾,“蕙娘的手中握着一条汗巾,是男子的。”
邱妈妈一看那汗巾,顿时如遭雷击,面无血色。
“严总管,将外院的人召到一起,让众人指认,这汗巾是谁的。”
严弗应声而去。
林则宁接下来又细细的问了邱妈妈几个问题,甚至将派去监视李贵家的婆子也叫了过来询问,依然没有任何证明邱妈妈无辜的证据。
这期间,越帝派内侍传召慕容青枫,慕容青枫不得已,只好随内侍进宫,走之前对她说道:“你别担心,她们胆敢在本王饮食中动手脚,本就该死。”他的声音不轻不重,正好能让屋里的人听到。
众人脸上的表情惊疑不定,在王爷的饮食中动手脚?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林则宁知道他是有意在为她撑腰和壮胆,想要给他一个感激的笑容,却怎么也扯不起嘴角,最后只说了“我知道”三个字。
送走慕容青枫,林则宁又回到荣庆堂,原本是要查李贵家的在慕容青枫的饮食中动手脚的事情,现在反而成了查找害死李贵一家的凶手。不知为何,她的心中隐隐感觉,事情远没有目前看到的那么简单。
又在荣庆堂中坐着等了片刻,严弗押着个小厮进来了。
那小厮往地上一跪,静园的众人皆惊讶不已,邱妈妈已经喊出了声:“春子!”
“王妃,经查实,这汗巾是王大春的!”
春子一身狼狈,脸上虽然惊慌,却不见愧色。
“春子,你看看,这汗巾可是你的?”林则宁让人将放汗巾的木盘拿到他面前。
春子点点头,收起惊慌之色,答道:“是奴才的。”
李姨娘双目圆睁,染着蔻丹的手指指着春子骂道:“好呀,你这狗奴才,自己不检点勾引内院侍女,如今还将知情人杀人灭口,王妃,定要将这狗奴才杖毙!”
“放肆!”林妈妈出声喝道。
一直没出声的玉侧妃拉着李姨娘道:“李姨娘,王妃在这里呢,你再着急也不能随意插口,王妃自会还蕙娘一个公道!”
林则宁瞥了玉侧妃和李姨娘一眼,继续问道:“蕙娘被人发现死在花园里,手里握着你的汗巾,你如何解释?”
春子道:“回禀王妃,奴才实在不知道这条汗巾是怎么到了蕙娘姑娘的手中的。”
“你撒谎!”李姨娘叫道,“蕙娘拿住了你的把柄,所以你害死了她,她死前揪住了你的汗巾,一定是这样的!”
“不不不,春子不会……不会杀人!”邱妈妈连忙替儿子辩解。
“你们母子两个都是杀人凶手,你们的话能信才怪!”
屋子里吵嚷成一片,忽然听到“啪”不轻不重的一声响,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李姨娘抬头看见林则宁冰冷的目光,顿时吓出一声冷汗,“婢妾失礼,请王妃恕罪!”
“留云,记住,下次李姨娘再敢这么着插嘴,不必等我开口,直接掌嘴十下,让她记住教训!”林则宁冷冷的说道,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呢。
“是!”
李姨娘张了张嘴,见留云虎视眈眈就等着她开口的样子,面色愤恨的低下头去。
“春子,你昨晚在哪里?做些什么?谁能证明?”林则宁问道,只要有人能证明春子昨晚不在场,就能将他洗脱出来。
春子道:“奴才戌时初回到家里,门房上的人能够证明,吃过晚饭后就躺在床上默记价目表,再没有出去过。”
“那么可有人能够证明亥时以后你没有出去过?”蕙娘是亥时左右离开李贵家里的,那么她的遇害定然是在这段时间以
第五十章顺藤摸瓜反被缠,绿柳含冤代受过[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