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为旺盛,从城中前往崇化寺,抄近道的话必经过一片树林。越往前去,血腥气味越重。慕容青枫心中忐忑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一边害怕林则宁遭遇什么不测,一边后悔一时意气撤掉她身边的暗卫,当看到树林中翻倒解体的马车和扭曲着躺在地上的尸体时,他心中的恐惧和后悔到达了极点,他甚至不敢去查看那马车上是否有齐王府的标记。
魏忠等人追上前来下马查看,“王爷,车里没有人。”
宁国侯府护卫道:“这是侯府的马车,那群人一上来就冲着侯府的马车而来。”
顺着血迹和车辙印往前追去,直到树林尽头,可以看到不远处官道上往来的行人。树林旁边有一家茶铺,专为往来上香之人歇脚之处,此刻悬挂着齐王府标记的马车就停在茶铺前,四周有齐王府和宁国侯府的护卫看守着,看见慕容青枫率人前来,他们紧绷的身体明显松弛了下来。
慕容青枫跳下马,问道:“王妃有没有受伤?”
“王妃……”无论是齐王府的护卫还是宁国侯府的护卫,脸上都露出了愧疚之色。
慕容青枫心中一紧,也不逼问他们,直接冲进了茶铺。
茶铺中,李氏倚在杨梅身上,嘴唇苍白,似乎整个人都被吓傻了,听到慕容青枫进门的声音,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
“夫人,别怕,是齐王殿下!”杨梅安慰道。
慕容青枫进屋后一眼就看见了李氏,然而,他的目光扫遍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也没有看见林则宁。
“齐王……殿下!”李氏轻轻的扭头看向慕容青枫,仿佛是在确认杨梅的话,忽然,她站起身来扑到慕容青枫怀里,哭道,“你来了,你来了……”
慕容青枫不防,被李氏扑个正着,整个人一愣,很快他就感受到两道冰冷的视线,他手忙脚乱的要推开李氏,然而受了惊吓后的李氏力气十分大,仿佛溺水的人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死死不肯撒手。
慕容青枫看到角落里正在裹伤的留云,一双眼睛恨恨的瞪着他和李氏。他顾不上追究留云眼中的恨意,连声问道:“留云,王妃呢?”
留云一指李氏,恨声道:“你问她!”
慕容青枫扶着李氏的肩膀用力将她推离自己,“……林夫人,宁儿呢?宁儿在哪里?”
“宁儿……”李氏喃喃的重复着,眼中依然充满了惊惶。
“对,宁儿,她在哪儿?”慕容青枫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厌烦李氏,他等不及李氏的回答,看着留云急切的问道,“王妃,到底在哪儿?快说!”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
留云咬着牙道:“被那群黑衣人带走了。”
“你说什么!”慕容青枫将李氏推回杨梅和灵兮手上,瞪着留云,目眦欲裂,“你们那么多人在旁边,就看着王妃被掳走?”
“不看着怎么着?”留云气势比慕容青枫还凶,瞪着李氏道,“她身边明明有人保护,还要往王妃身边去,王妃……”
“她把我拉上了马车。”李氏终于定下神来,脸色苍白的靠着杨梅站着,抖着唇,颤声说道,“她让我们走,她说那杀手是冲着我来的,不会伤害她,她身边还有你安排的暗卫,她说她一定不会有事……”
慕容青枫手脚冰冷,没有啊,他……已经将她身边的暗卫给撤了啊,宁儿的身边,已经没有暗卫了啊,就在今天早上,不到三个时辰前……他没有再听李氏说些什么,转身飞奔出了茶铺。
茶铺前,齐王府的护卫跪了一地,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属下等护卫王妃不利,罪该万死!”
慕容青枫瞪着那几个人,扬手抽出魏忠腰里的长剑。
“王爷!”魏忠吃了一惊,上前一步,“属下不是要为他们求情,如今王妃下落不明,挽星姑娘和王谦已经去追了,我们人手不足,不如暂留他们一命。”
慕容青枫握剑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众人都以为他是气恼至极,却无人知道他其实是在害怕,他深吸一口气使自己镇定下来,沉声道:“你们留下一半在这里保护林夫人,其余的人,跟我走!”
“既然醒了,何必再装睡?”
林则宁睁开双眼,双眸清亮,没有一丝半点刚清醒时的懵懂。她确实早已经醒了过来,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一直闭着眼睛倾听周围的动静,如今被人拆穿,她也没有必要再装下去。她坐起身来,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向坐在阴影中的人,由于光线的问题,她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根据身形和声音依稀辨认那是个男子。“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男子道:“你的手刚才动了一动。”
这么说这人在自己醒之前一直在旁边看着?林则宁心中有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你们要做什么?”
“一般女子在这种情况下不该惊慌恐惧,痛哭流涕吗?”
“我若惊慌恐惧,痛哭流涕,你会放了我吗?”
“恐怕不会。”
“既然如此,我为何要惊慌?为何要哭?”林则宁淡淡的说道,“没有意义的事何必要做。”
“没有意义的事就不做么?”男子低笑几声,“倒是符合你的风格呢,秦演。”最后两个字,男子咬的音十分重。
秦演?这是个人名,还是别的什么,林则宁心中没有把握,索性沉默不语。
男子见林则宁没有反应,又道:“或者,我该叫你宁辙,宁军师?”
林则宁依然没有说话。
男子以嘲讽的语气说道:“我忘了,听说你失忆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林则宁盯着男子的身影,说道,“你到底想做什么?”那群黑衣人下手狠厉,却只是冲着李氏,最后绑了她来,也只是将她打昏,并没有要她性命。
“昭德十八年冬,京郊破庙中病倒的落魄举子,不知道你是否还有印象?”
“你既然知道我失忆了,这个问题不觉得愚蠢吗?”
“呵呵,愚蠢?”男子笑声中似乎压抑着莫名的情绪,“可不是愚蠢么?我竟然找了六年。”男子笑了一阵,忽然站起身来。
林则宁呼吸一窒,双手抓紧了身下的褥子。
男子却未走近,他冷声问道:“最后问你一遍,昭德十八年冬,京郊破庙的事情,你到底记不记得?”
他为什么反复问这个问题?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个举子和眼前的人有什么关系?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
“看样子是真不记得了,也好!”男子决然开门走了出去,光线猝然涌入,林则宁眯着眼睛,只看到了一个青色的背影。门又关上了,她在黑暗中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这屋子不大,十分简陋,只有一扇门,没有窗户,门的一边是自己躺着的土炕,另一边是灶台,墙角隐约有一口水缸。
男子负手走出屋子,脸上没有一丝波澜,黑衣人上前抱拳道:“先生,可要回去?”
男子“嗯”了一声。
“那屋里的人要不要……”黑衣人比划了个灭口的手势,“那边有人追踪,属下已经派人引开,但恐怕拖不了多长时间。”
男子的眼中似乎有什么情绪翻涌,声音却异常平静:“等我走了就下手吧,别让她走得太痛苦。”六年前,是她救了他,给了他生的希望,却转眼如风一般消失不见,再相见时,他们却是敌对双方,如果,她只是林则宁,如果,她只是齐王妃,他或许可以留她一命,但是,她偏偏还是秦演,她偏偏还是宁辙,所以,她不能活着。
“是!”
一个仆役打扮的灰衣人上前,弯腰背起男子,健步如飞的窜入树林,三两下便没了踪迹。
两个黑衣人围了上来,其中一个道:“头儿,直接杀了是不是可惜了?那可是个美人儿呢!”
领头的黑衣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们没听到先生说什么吗?”
“听到了,不让她太痛苦嘛!”黑衣人嬉笑道,“听说这王妃不得宠,想必对于男女之事上没享受过乐趣,兄弟们都是久不开荤的,保证让她死前享受个痛快,也不算违背先生的话了。”
领头的黑衣人不耐烦的说道:“你们快些,对方的人马上就到了!”
“头儿放心!”两个黑衣人猥琐的笑着,争先恐后的冲进了屋子里。
领头的黑衣人扭头走开了两步,突然听到屋里传来两声惨叫,他脚步一顿,立刻回身往屋里冲去,那两声惨叫,分明是自己的手下的声音。
慕容青枫听到半山腰传来的呼喝声,立刻提气朝声音的方向飞奔而去,树枝划过脸庞,火辣辣的疼,他却顾不上半分,因为那几声之后,他再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一间简陋的石屋出现在眼前,越是走近,血腥气味越是浓重。
“宁儿!”他毫不犹豫的冲进石屋,当看到屋里的景象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狭小的屋里横七竖八的躺着三个黑衣人,其中两个已经没了声息,剩余的一个捂着鲜血横流的脖子还有些微挣扎,林则宁一身白衣如雪,手握银簪正从那人后心拔出,带出一串血珠,听到有人进门,她猛地转过身来,披散的长发在空中划了个圈,那枚滴血的簪子直直的指向慕容青枫,目光绝望而疯狂。
“宁儿!”慕容青枫上前一步,林则宁紧紧的攥着簪子,退后了一步,看他的目光仿佛是看着陌生人一样,满是戒备。她的身上溅满了血痕,仿佛是一簇簇怒放的红梅,半幅撕碎的袖子挂在手腕,露出一截白玉一般的手臂。
慕容青枫怕她伤到自己,不敢再往前走,强按下心中的恐慌,柔声说道:“宁儿,别怕,是我,我是慕容青枫,我是你的丈夫,我不会伤害你,不要害怕!”
林则宁的手抖了一下,眼神似乎有一丝波动。
慕容青枫小心的慢慢的往前移动,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一般,“宁儿,我来了,我会保护你,相信我。”他一寸一寸的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三步,两步,一步……
魏忠、挽星、王谦先后赶到,“王爷……”
林则宁被这声音一惊,原本略微缓和的眼神再次陷入疯狂,手中的簪子毫不犹豫的朝慕容青枫刺了过去。
簪子没入皮肉,慕容青枫的手臂上很快沁出了血花,他神色不变,用未受伤的手对屋外的魏忠等人打了个不要打扰的手势,继续柔声对林则宁说道:“没事,宁儿,是挽星他们来了,挽星你还记得吗?是你大哥派到你身边保护你的。我们来救你了,你不用害怕,再没有人能伤害你。”他温柔的看着她的眼睛,手慢慢的覆在林则宁握着簪子的手上,“把簪子给我好不好,别伤到自己,我会心疼,你大哥也会心疼,宁儿,相信我,好不好?”他不停的哄着,安慰着,慢慢的将簪子从她手中抽出来……然后远远的扔开。
林则宁颤抖的身体在慕容青枫不断的安慰下渐渐平静下来,眼神也逐渐的恢复了清明,良久以后,她看着眼前的人,轻轻的叫了一声:“王爷?”
“是我!”那一刻,慕容青枫无法遏制心中的狂喜,一把将林则宁拥进怀里,“宁儿,是我,我来了!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眼眶阵阵发热,眼角在一瞬间湿润了,“我带你回家!”
第七十二章 事久人难辨,林深血色染[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