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压下怒气,一瞬间恢复雍雍华贵的笑容,只是握着酒杯的手指都泛白了。
皇后全程看在眼里,心中冷笑不已。
林则宁对皇宫没有任何好感,也不喜欢虚与委蛇,但是宫廷宴会不是她想不来就能不来的。顶着满头的珠翠,她只觉得脖子有些发酸,看着宴席中那些穿金戴银的夫人小姐,她就发自内心的佩服。
“怎么?不舒服?”慕容青枫轻声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头上的东西太沉了。”
慕容青枫的目光移到她的发髻上,一支镶红蓝宝凤穿牡丹步摇,一支镶彩牡丹花钗,一对金玉蝴蝶钿,蝴蝶钿上各垂下如米粒大的串珠流苏,末尾是一个水滴形的坠子,恰好垂在两侧耳畔,所以,即使没有带耳坠也不显得突兀。他这个王妃啊,素净惯了,平日里不出门的时候也不过在发髻上插两支发钗或者珠花,手钏、玉佩一概不戴。如今不过稍一打扮,便觉明丽不可方物。慕容青枫的目光接着又在宴席中的女眷头上稍稍掠过,对比之下,林则宁的装饰真算不上多,比如对面的某位夫人,头上被各种发饰妆点到几乎看不见头发,手腕上还戴着三四个手镯手钏。
“等会儿我帮你悄悄取两件下来。”
周围都是人,林则宁怕被旁人听到,便压低声音道:“别,我就是不习惯。”就连有“巾帼女杰”之称的陈国西华公主,为了不失国之气度,也穿上了宽袍大袖的曳地衣裙,头上戴着花冠。“你不知道女人在穿着打扮上十分关心,眼光也毒,多出来什么,少了什么,一眼就看出来。这宫里多少眼睛看着,不比家里,还是少生些事吧。”
陈景煜看着东越君臣个个明明心中狂喜却偏偏压抑着又压不住的样子,内心尽是嘲讽,却也觉得悲伤,君主不辨亲疏,奸后佞幸当道,天不佑大陈,灾祸连连,否则,以陈国男儿之豪勇,铁骑之威赫,何愁不能从东越肥沃的土地上撕下一块肉来?即便如今被逼迫着请和,他也绝对不承认自己是失败了,他在心中告诉自己:暂时的避退,让民生休息,降低东越上下的戒心,总有一日,他要带着陈国的勇士跨越东越北境的防线,让这群孱弱的东越人在陈国人的马刀下瑟瑟发抖。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最后落在那两个容貌相似却气质迥然不同的人身上,双眼微眯,如同两弯锐利的银钩,要撕破东越北境防线的首要任务,便是除去林氏。
听说东越皇帝是个多疑的人,陈景煜端起酒盏,冲着林则安的方向举杯,高声道:“威远将军在战场上的勇猛素来为人敬仰,在北疆威名赫赫,无人能匹,本王与将军战场上神交已久,如今和乐情境,怎可不痛饮一番?”
话音未落,场上除了舞女水袖划破空气的声音和靡靡的丝竹金石之声,再无人声。众人的目光在陈景煜和林则安身上来回转换。
林则宁心中一惊,林氏本就被越帝所忌惮,这陈国大皇子的话看似句句夸赞,却又句句诛心,只是不知二哥能否应付。
只见林则安端着酒盏站起身来,表情严肃,语气刻板的说道:“大皇子过誉。”将盏中酒水一饮而尽,又道,“某不善饮酒,不便多饮。”
久经沙场的北境统帅不善饮酒,这话说出来恐怕没人相信,但是林则安就这么一本正经的说出了口,让人不禁又怀疑起这话或许是真的了。
陈景煜脸色变化只是一瞬间,他大笑着说道:“我国无论男女老幼,均以海碗盛酒,端地是痛快。只是不想将军身为陈中之首,竟然不善饮酒,这还是头一回听说。”
林则安似乎没有听出陈景煜话里的嘲讽,认真的看着他问道:“酿制酒醴颇费粮谷,难怪数月前大皇子手下大将被俘言及陈国粮草不济。”陈国土地贫瘠,可种植粮食的地域有限,偏偏国中上至达官显贵,下至黎民百姓,好酒之人十之,因此陈国才会对肥沃的东越土地如此觊觎。因为粮草不够而战败是陈景煜心中的痛,如今偏被林则安提了出来。那被俘虏的是个校尉,当时被北境军中审问人员一激,破口大骂:“若不是粮草不济,英勇的大皇子殿下怎会让尔等鼠辈讨得便宜。”如今被林则安一说,倒像是那校尉叛变了一样。
不等他反驳,林则安又道:“半年前北境城中混入几个逃难的陈国百姓,口口声声求‘北境王救苦救难。”
众人听见“北境王”三个字,心中都是一惊,忍不住偷偷去瞧越帝的脸色,只见越帝端着酒盏,不见喜怒,让人猜不透其心中所想。
林则安继续说道:“须知东越没有哪一位皇族受封‘北境王,想必是陈国百姓走错了方向,认错了人,这陈国事无论如何也不该求着东越人去‘救苦救难。”换句话说,与其求人,不如将酒戒了。至于喊出“北境王”的人是不是陈国百姓,在这个时候,林则安说是,那他们就是。无论陈景煜如何反驳或者解释,都显得欲盖弥彰。
越帝或许不会相信是益王的人设计陷害林则安,但是他一定会相信这一切是陈国的阴谋。
林则宁心中安稳,看来二哥并不是有勇无谋之人,也是,有林则平这样一个兄长,耳濡目染之下,又怎么可能会是坐以待毙之人?
这时,西华公主开口道:“久闻东越宁国侯府林氏之名,西华长居陈国西北边境,一直渴望有幸能得一见,今日得见,宁国侯与威远将军果然是人才一表,更听说二位均是文武双全之人,西华甚为钦佩。”
林则平与林则安同时拱手道:“公主谬赞!”
许多人心中暗暗猜测:这西华公主到来明显是为了和亲,听她这语气,莫非是看上了林氏兄弟中的一人?
西华公主微微一笑,目光几不可见的在林则安身上顿了一下,便转头向越帝道:“本宫一路行来,见沿途百姓安居乐业,可见国主乃仁义明君。西华敬国主!”
越帝心中高兴,举杯一饮而尽,“公主过誉。公主抗击外族之名朕亦有所耳闻,实乃当世之奇女子!”
至此,由陈国大皇子带来的不虞告一段落。看着陈景煜泛冷的目光,林则安心中暗暗冷笑,幸好他在兄长的提醒下早有准备。早上散朝后,他们兄弟二人一起回侯府换衣服,准备赴宴。
“大哥为什么叫我上车?”林则安身为武将,原本是该骑马的,但兄长却在半道上叫他上了马车。
“林家现在看着是烈火烹油,煊赫非常,可若是这火燃得太旺,也并非好事。”林则平看向林则安,“在你回来之前,有人在朝堂上说你有什么‘北境王的称号,被齐王狠狠反驳了,但终究在皇上心中留下影像,你大胜归来,我担心有人重提这话,引起皇上猜忌。”
听到“北境王”三个字,林则安知晓利害,面色变得十分严肃,不过他本来就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严肃也就是眉峰聚起,“我在北边也听说过,一有人传就立刻压了下去。”
“也不必过于担心,清者自清。”林则平笑笑,“宁国侯府屹立百年,也不是几句流言就能打倒的。不过能少些麻烦最好。”
“大哥突然说这些,是又有谁要造谣的苗头?”
林则平不答反问:“你和陈景煜对手多年,认为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林则安不假思索的回答道:“足智多谋,骁勇善战。是个劲敌。”
“性格呢?”
林则安认真想了想,“坚毅,冷静,能屈能伸。”
“那你觉得他是个会从心底轻易认输的人吗?”
林则安表情一肃,坚定的回答道:“不是!”
第一百一十七章[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