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殿外惨叫声渐渐变得微弱以至于最后终于重新归于平静之后,琥珀又才被两个禁卫军如同拖拽死猪一样地拖回到殿中。
南清嘉冷冷地看着琥珀,那眼神是从未有人见识过的冷酷。琥珀此时已是一个废人,她的下身血迹斑斑,夏日的燥热使得整个大殿中都弥漫着一股触动人不愉快神经的血腥味,对于一个背叛主人的奴婢,哪怕杀掉一百个南清嘉的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这还要感谢孟天冬。南清嘉的眼神轻得如同浮在水面上的一片羽毛,她看了一眼这个轻浮而神秘的男子,虽然不知道这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他却替自己做了想做的事。
此时地上半死的琥珀艰难地用已经浑浊的目光看着不远处的张朝南。为什么跟之前说好的不一样?为什么没有一个人问过她公主做了什么,她就被拖出去打了个半死?这种未知令琥珀感到了深深的恐惧,她有瞬间甚至想要反水,也许南清嘉还会看在从前的情分上饶她一命。但是张朝南给了她一个阴冷而充满威胁的眼神,这是她醒悟过来——事到如今她只能一口咬定是南清嘉指使寿喜谋害太子,否则不仅她要死,张朝南还会让她的家人跟着她一起死。
琥珀想到了自己的爹还有弟弟。她从小没了娘,六岁就被爹送进了宫。她的爹原系地方上的一个小官,因为得罪了当地的长官而被下了大狱,六年前就病死了。如今正逢她弟弟考功名,张朝南答应过她事成之后会让她的弟弟做太子舍人,那可是正第六品上阶的官职。当时琥珀被利益蒙蔽了心智,全然忘记了一个卖主求荣的人会有什么下场,更何况她出卖的人还是皇帝最宠爱的崇华帝姬。
“皇上!的的确确是崇华公主……指使点幽台的太监寿喜要谋害太子殿下!从公主向您要求搬去点幽台居住开始,她就在觊觎储君之位!”
狂吠一般的声音从琥珀的喉咙里发出,她就如同一条被打残了双腿的丧家之犬一样趴在乾元殿光洁的地面上,身旁就是寿喜的死尸。
那个可怜的、一心喜欢自己的太监寿喜临死之前还在哀求自己放过他,他无比惊恐地看着自己,瞳孔中映出的自己的脸是那么的狰狞。她对他说,“你不要怪我,我也是生活所迫”。然后张朝南的人就把他的眼睛蒙上了,用的就是侍卫们认为刺客用来遮住脸孔的黑色面巾。
真的想要将一个活生生的人从角楼推下去要比想象中难上许多。寿喜不停地挣扎,可是张朝南的人却就是不肯帮忙。他们说,“大人要你自己动手推他下去,命令我们不可以帮助你”。起初琥珀还是不忍心这样做的,但是随着寿喜挣扎时间的变长,她的心中反而升起一种焦躁和不悦,到最后她用尽全部的力气来对付寿喜,仿佛他并不是自己无比熟悉的一个人,而只是一个不听话的人偶。
“砰!”那是寿喜坠落角楼的声音,回荡在夜空中是那样的清晰。角楼下有灯光,尸体上光影交错,构成一幅令人一想到就觉得胆寒的画面。寿喜的手脚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扭曲着,一张摔烂了的脸上鲜血和脑浆混在一起,显得模糊而又狰狞。那些人按住琥珀的脑袋强迫她牢牢地记住寿喜的死状,因为如果她不听话,她的弟弟就也将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短暂的一生。
“空口白舌你怎敢污蔑本宫?”
南清嘉的声音让琥珀的思绪暂时回到了眼下。这句话不是在质问她,所有人都听的出来,那是上位者兴师问罪的语调。
在座的所有人又有谁能想到平日里身居内廷天真烂漫的南清嘉此时竟然会以这样的口吻来说话,一句慢条斯理的问话竟然让乾元殿中的众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静。张朝南几乎是立刻就联想到了一个人,而皇帝却是愣了很久才突然心中一惊——太像了,那种无法言喻的压迫感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简直与当年的烈文皇帝如出一辙。
疾风烈雨会催化人张狂的本性,唯有暴风雨之前的平静才会令人恐惧。没有人教过南清嘉这样的道理,那是她与生俱来的一种从容,是从骨血之中炼化而出的优越感,是之后漫长岁月中给她招来仇恨与妒忌的导火索,是上天给予南清嘉高贵、美丽与聪慧之后给与她的业报。
 
第三十二章 人证物证[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