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这时她想起这事昨天就已通知过了,不知道呆会儿楼下的老大会不会又是当众训人。
她因为睡眠不好,看上去心事重重。15组组长果然没好脸色给她看,急促的说:“你总算来了,我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怎么回事,昨天跟你说得好好的,我这里缺踩双针的熟练工,把你当引进的人才般恭维你,你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15组组长近看神情落漠的王娜就止住话头,不说了,“好了好了,你把黑线换成红线,在衣服的后背上打一道双针线。总共一千件,这几包先打完,后面还会来的。”组长认为她是老员工,交待完就走人。
王娜坐在那里怎么也提不起劲,胡思乱想了一通,开机干活。打双针是她的拿手活,只要把布块上要打线的地方放在针眼下,双手轻拽住两边就行。她可以借机闭目养神几秒。今天身心困倦,她尽力争取能闭眼几秒就闭眼几秒。
在半醒半睡中打完三筐。组长一进门,她就沾沾自喜的喊:“老大,我打完了,拿活过来!”组长笑嘻嘻的抱过来一捆半成品,满意的夸道:“老手干活就是爽。我上次来不及请人帮忙,一上午没给我打出一包,不是断线就是断针,急得我和她都满头大汗。”组长放下活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拉起打好的布块一看,惊得牙齿都发抖,“停!”喊声吓得整个车间的人一颤。“你用的线颜色不对吧?”组长也不敢下断定。
“哪里不对啦?”王娜有气无力地问。
组长匆匆跑去拿样衣过来,同王娜做好的反复比对。样衣双针是红线,筐里打出来的双针全是黑线。两人顿时傻住了。组长从进来时的笑脸秒变成巫婆脸,怒不可遏。当即扯断机子上的黑线,大声斥:“干活时魂灵跑到哪里去了,我刚才再三交待你黑线换红线,听不懂啊?都是老员工了还犯这种错,全部拆掉!”一旦出错,神仙也会被打进十八层地狱。
王娜吓懵了,脸色惨白。旁边立即有人嘀咕道:“这下完了,又要倒霉整个组了,每次遇到急货就到处请和尚,殊不知外来的和尚不服本地水土,常把经念错。唉——”压低声音对熟人说:“这是不肯培养手下员工的恶果!”
组长发完火,果然把返工品推到组员面前,急切地说:“大家帮忙拆一下,发货车等在楼下!”
“车子等在楼下关我们毛事!”刚才那人又一声嘀咕。
王娜神思恍惚,边拆边落泪,也没勇气向大家说抱歉,只顾着自己拆线。
有员工悄悄地说:“真倒霉,自己的事没干反而要帮别人擦屁股,搞得好像理所当然要我们拆一样,又不给计时工资!”
另一个员工看王娜是临时调过来的人,说话也没顾忌,自以为轻轻地说,实则声音洪亮:“她本来就是从上一组因顶组长嘴同别人吵架才换了个组的,今天怎么跑到我们这组来啦,一来我们就遭殃!”
这些话像针一样刺进王娜的耳膜和心脏。搁平时的话,她早已动怒。现在自知理亏,低头假装没听见。拿起做错了的布块,挑断一根线,顺着线路拉,“呲呲”几下,一条双针线就拆完了。如果遇到不顺,挑断线头“呲”不下去,只能一点一点拆。碰到拉不掉,胸口就堵得慌。她是打双针的老员工拆线也做不到百分百的顺利,其他一些没打过双针的人更是抓耳挠腮,不得要领,气得朝衣服上呸呸。
阿萍的机位在车间的最后一排。如果组长不在车间,她就是个解放区里的自由人,听音乐,讲笑话,吃零食,只要能制造热闹的事她都干。一只眼睛随时瞄向门口,防止被领导逮住。久而久之,她的左眼习惯性斜视别人,严重降低在别人眼中的好感度。她感觉不到也无所谓。
今天是她第一回摊上没报酬的返工活,心里恨得痒痒的。一条双针线拆了十几分钟还扯不掉,恼得把衣服一摔,咒骂道:“哪个王八蛋干的,气死老娘了。拆了半个小时,连半件都没搞定。厂里这项规定谁制定的,不公平到家了。谁做错了谁返工,怎么可以连累无辜的人,真t的气人!”说着扔掉手上的返工活,干自己的活去了。组里的人敬佩她的豪气,没人有她那股勇气,大家敢怒不敢言,心里不服仍在拆。所以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堂而皇之地为自己干活。
组长开完会回来,胳膊上夹着笔记本先扫视车间。老顽皮阿萍这次又不听话。组长拿着笔记本在阿萍的机子上“砰砰砰”的敲起来,急得直跳:“你赶紧帮帮忙,晚上这些衣服都要发货的,快点啦!”
“我不知道怎么拆!”
“那怎么不早说!喏,挑起线头,就这样一拉!”组长边说边操作,“你看,不就好啦?快点把这些拆完,要发货!我去楼下出厂部打声招呼,要晚点才能做成!”
阿萍在组长面前软了下来,拿起一件返工品,挑断了四五根线头,一根也拉不动。刚才组长“唰”的一下从头拉到尾的本领,她看着潇洒就是学不来,纠来缠去折腾了一阵,怒火被点然又习惯性的骂:“我跟这线无怨无仇,它不让我拆,我也不想拆它。这是哪个臭婆娘干的?说不定我们帮她拆,她自己现在正偷着乐呢?没本事却让别人跟着陪葬,鬼才替她拆!”
“你说谁呢?!”王娜忍不住了。
“我说谁你管得着吗?”阿萍正在气头上,恶声恶气的尖叫着。
“你这样嚷嚷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吗?难道你就没做错过?不拆拉倒,废话别多!”
“你才废话连篇呢!我跟你说话啦?你算哪根葱哪根蒜?老娘说话轮不到你来插嘴!”阿萍是不管有理无理从不退怯的铁女人。旁边有人小声提醒:“就是她把红线打成黑线,错了好几百件,这个确实不好拆,熟手如果没挑对线也会卡住。在这个厂里打工只能自认倒霉,经常都是一人犯错一组遭殃。返修量大的话还会全厂一起拆,我们是见怪不怪了!”
“这个人我从来没见过,扫帚星什么时候到我们这里来的?”
“组长嫌我们组打双针的小姑娘太慢,临时请她来帮忙的!”
“这种人既不会干活又凶神恶煞的,组长还当‘菩萨请过来。我要投诉撤她的职,否者她还会继续请外面的和尚来乱念经。据说有的人碰到急事一紧张就会乱请‘神,这是天生带来的信奉。我姑姑就是这样,家里一碰到不顺就拿猪头鸡鸭去祭拜神灵,图个安心。本来我也不想惹事,臭组长把这个妖孽叫来给大家添麻烦不说,还恬不知耻学狗咬人!”阿萍越说越气,脱口喊出:“妖精!”
“妖精?哼!是骂你自己的吧?”王娜内心仅有的一点愧疚感霎时全灭,咬牙切齿的瞪了一下阿萍。阿萍抓起一件衣服就冲她掼去,王娜捡起来扔回去。阿萍跑过来指着王娜的鼻子刚想发威,组长出现立马压下她的闯祸臂,推着她坐回机位。组长之所以这样处置,只为按下阿萍直肠子的脾性。在组长眼里阿萍是个勤奋人,就是心直口快好惹事。因为肯吃苦(这种表现是组长呆在车间时),她才受到特殊保护。在同员工斗殴后,领导讨论她的去留时总被组长挽留。她自己一直抱着“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想法,根本不记组长的恩!王娜也自觉的不再吱声,加快速度拆线。
第十七章 衣服做错了全翻工[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