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没有图谋不轨的冲动。万一将来王毛仲东窗事发,他严挺之难脱干系。当时权衡不下。后来他又重病一场,就把这事搁了下来。年前有朋友自京城来,说及王毛仲。此人称,近年王毛仲恃宠放纵,心怀怨望,皇上颇为恼恨,常常为此烦躁不安。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于是,严挺之下定决心,还是将此事据实上报皇帝。
122活动
天,黑透了。
刘陵钻出地窖,来见这人家的主儿。咋一见着刘陵,这家的女主人吓了一大跳。好在那娘们却有胆气。仗着夜黑风高,索性把他请到了客厅里。院里最气派的便是客厅。刘陵舒舒服服地坐在这人家的炕头,与大病初愈的主人喝起茶、有一句没一句、兴致勃勃聊起大天来。其实,他心里却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瞧完那卷文书,刘陵明白,怪不得严挺之行前如此审慎,弄得神神秘秘;而素来机变精警的把弟印西桥,这一路简直是谨小慎微、风声鹤唳。进入故土旧乡一般的长乐坡,还几番伪饰、如临大敌。可怜结果还是没逃过一劫。更令他惊心的,是那人自一楞头青乡人报来的最新消息。他得知,陆申早在他一行数人到达长乐坡前,就被一伙歹人困在货栈;而在他们遭截杀的同时,他已被人杀了。
那小伙还碰巧瞧见刘陵脱身后的最后一场厮杀。
他说,瞧见刘陵远去,杀手们的怒气,全朝戚科撒去,又“呼啦”一下围住了他。此时的戚科收住脚步、也横刀在手、摆开了架势准备最后一搏,无奈脚下已是力不从心。只见一个趔劂、轰然栽倒在地。刚才他还能勉力撑持,全凭着一股拼死护主的劲气。如今这气一懈,那里还找得回来。等他跪起一只脚,刚用刀挡开疾疾戳来的一枪,又有一人斜刺里掠出,朝他一刀将他砍翻在地。
刘陵叹息。就那一会儿,救了他一命。眼下,那帮歹人还没走远,正在满世界找他。而没了陆申的援手,单靠他一个人,或是操之过急,无论如何办不成此等大事了。而他素来不愿与官场有甚牵扯,更何况对手是权势熏天的霍国公王毛仲。对手没夺到秘函,是不会放过此行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如今,若是有机会找到老把弟,会劝他倒是好好思量,是否把这“烫手的烘山芋”扔给谁,及早抽身而退!可如今的情势,哪里还容得刘陵多一句嘴?多嘴又有何用!他暗暗捉摸,如此窝在这儿,不是个办法。而他自个儿伤了腿,加之已在那帮人前露形,一时半刻不能亲自出面了解情况。当晚,刘陵便托那女主人,打听印氏叔侄溃围后的消息。
123坏消息
在镇子上转了一圈,这女主人一无所获。
刘陵暗自叫苦。
叫苦总不是办法。熬过一夜,伤处疼痛稍减。前晌,刘陵趁着“泰和”起灵的那股乱劲,冒险悄然潜入“泰和”货栈、在人群里找到陈子亚。数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使他跟陆申交好。此前来过“泰和”货栈。在“泰和”,他与任何人都没交集,唯独跟陈子亚极友善。他把陈子亚拽到僻静处。稍作寒喧后,便直截了当地将年前北上太原,如今西归的意图,合盘托出。他要求陈子亚提供帮助。——只是瞒了秘件落在他手里一节。
好在陈子亚没打回票,只说等送走陆申灵柩,再商议。
那陈子亚外表憨厚,其实心里透亮。他笑了笑,表示他也猜出了刘陵等人此行,必定负有特殊使命。刘陵瞧了瞧他颇有但当的神态,与他商讨下一步的对策。经过再三推敲,这俩人最后议定,先由他出面张罗着,探访出印氏叔侄的下落再做打算。于是,陈子亚便亲自安排俩可靠的伙计在镇子四下里暗暗打听。
不久有消息说,除了有两人逃入桥东终南山,未受到追捕外,并没有那帮杀手的进一步的动静。随后,陈子亚差一个家在城南杜典的老伙计,从桥东另一小道摸进终南山,寻觅印氏叔侄的踪影。那老伙计一路暗暗盘查,哪里有一点他俩藏身的气味。直到跑回老家杜典,才听说今儿一早便有一帮浮浪子弟,在城南杜典一带追捕仇家。起先他还没在意。回程在终南山深处陶宝森的屋子里歇脚,遇见一伙六七个人,把他当成印某的同伙,劫到镇子上。直到找了镇上的里正做保,才捡回性命。刘陵听这一说,心里凉了半截。谁料当日一早,那边又传出好消息。——陈子亚在镇子四边布置的一个眼线,却瞅见陶宝森悄悄打后门溜回“恒昌”。
刘陵得了这消息,更是一惊。若是旁人,那也不能说是正常。这陶宝森往常便待在镇子南面山里的家中,极少到老屋这儿盘垣。如今也扎到“恒昌”来,就不简单。这就纯属另类。断定印氏叔侄就藏匿在“恒昌”,八成是被软禁起来。他想把他俩劫出,可眼下势单力薄。
于是,请陈子亚帮他一把。
陈子亚傻了。半天才道:
“行。你只管出难题!”
124处处冒烟
“你可羞死俺娘哎!”
等了半天,就这结果。刘陵哭笑不得、急得直跺脚。他曾拜陈子亚的娘为干娘,因此有这一说。这一跺脚,倒激出他一个好主意。他沉吟片刻,把这主意给陈子亚和盘托出。
他一方面请陈子亚差伙计给李白递信,说是他那儿有样东西。眼下如何处置,举棋不定。要李白明日午间务必与他在“泰和”见上一面;另一方面挑了黄昏前人迹寥然的时刻,由陈子亚陪着,从河边的后门进入“恒昌”、造访陶宝森。
不料,陶宝森却一口咬定,印氏叔侄根本就没躲藏在“恒昌”。
好说歹说,还是这句话。
刘陵大怒。不是陈子亚一旁圆场,他就差跟陶宝森动起手来。回到“泰和”,他总念叨着要想办法收拾此人。偏偏就在这节骨眼,又有麻烦找上门来。刘陵却抽不出空来应对了。——原来,这天晚间,陆家那亲戚的村里又有人突然害了重病。那陆家亲戚代病人家求上门来,指定要刘陵去救急。这刘陵真是哭笑不得。瞎猫碰上死耗子,有一回就够了,那能认起真来。可乡下人就认死理,把他当救命的神医供上了。拗不过那陆家亲戚的一再恳求,他只得由陈子亚陪着跑去瞧病人。而这趟运气没上回好了。直忙到第二天太阳爬出南山坡好高,才把那病人的病势免强压住。忙完这头,刘陵真不知所措了。
对手还在找他。随着时辰的推移,不仅人手大增,几乎各家客栈、酒店和大户人家都搜了个遍。而且,他们还在在各个道口布下暗哨。这光天白日的,还怎地活动?陈子亚倒还镇定。他当下决定,代刘陵会一会印西桥。方法是走暗线。由他驾了小船,偷偷摸进“恒昌”。如能见着,就跟他约定,趁晌午人稀的空挡,从水路去京城。成不成,就看天意了。
陈子亚这么一走,却是半天没回来。
他急得就像是只笼中虎,在这人家的客厅乱转。
不出半天,满嘴急出了的泡泡。
打算不等李白和陈子亚、一走了之。
125山折水回
此去何处?
眼下,最好的去处,是找个离京城不远,又够偏僻的深山野谷躲一躲。这又真难坏了刘陵。因为除了陆申,他在京城周围没多少靠得住的朋友可打听的。
有道是,天无绝人之路。
正念叨着,那里有这等偏僻的深山野谷。忽然,他眼前一亮。香积寺如何?——香积寺在离长安城南。离京城不远,却是个山高林密的僻静之地。进退方便。之所以想到香积寺,是因为记起一个人来。——一个大和尚。长安城内宝昌寺住持和尚暜润。年前,暜润大和尚受陆申之托找到刘陵,最终促成了他的漠北之行。刘陵以往不愿与僧侣交往,逮着机会还把嘲弄甘守佛门清规戒律的僧侣当作一大乐事。不过,自从与为人和善可爱的暜润和尚结交后,多少对此偏见有了一些改变。他知道暜润和尚有个叫恩语的徒弟,是香积寺知客僧。昨日,他又无意间听说今儿城南杜典香积寺前的集市开集,这一带前去赶集的人不少。眼下走投无路之际,不妨伺机混进赶集的人群、径去香积寺找他。
打定主意,他心头稍一松。正想着何时机缘和适,机会就来了。此时,那病家的女主人,跑来告诉他,此前她已去过“泰和”,说是已悄悄在“安乐居”约下了一床丰盛的酒席,求账房陈子亚和掌柜的楼长善无论如何陪刘陵一回。陈子亚不在。掌柜的楼长善迟疑片刻、一口应承下来,届时代陈子亚陪刘陵去。刘陵一面暗差“泰和”的当值小伙计,请他早点到道口等李白。告诉他,刘陵已将见面地点改在长乐坡“安乐居”酒楼。
一切都挺顺的。
刘陵暗喜。真的要吃了饭再走?
他才不。
他这是要虚晃一枪。
适时开溜。
十八.困虎[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