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看来,恼人的事有三件:伽陀王子强娶真定公主柴雨棠,柔月公主柴文月突然要出家,楚王柴恪心思沉狠给人感觉怪怪的不舒服。
管季白久经世事,事情千头万绪,许璟理不清楚,于他却是见微知著,很多事、很多细节,他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阴谋手段或恩怨纠葛,皆是洞若观火了。
“管叔,和亲这桩事,”许璟叹气,对此犹有后怕,“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算逃过了一劫……”
管季白道:“是与不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结果吗?那自然和她是没有关系的。
然,真定公主远嫁草原,许璟仍觉得很可惜,也很憋屈。
“还有文月表姐。”许璟想,自己要是敬元帝,估计愁得早倒下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表姐竟然想不开要出家去,真是给皇帝陛下添乱。”
管季白略想了一想,道:“当年的事,我亦有耳闻。年少情_事,搁置在心间,心有魔障,不能通达,以至于多年无法真正抒怀放下。这便是人世间的情债孽缘了。旁人帮不上什么忙的,唯有当事人自己想明白了,此一页旧篇章,方能真正翻过去,从此天阔云高。”
要是柴文月的事情真有这样简单,那就谢天谢地了。
许璟心不在焉听着管季白的一番讲论,末了,点头表示赞同。
她好久没说话,管季白抬了眼皮子看她,迟疑张口道:“至于那位三皇子殿下——”
许璟撑着脸,摩挲着青花小瓷盏,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柴恪么?他脾气古怪,心机深沉,行事狠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性子和明朗的柴萱南辕北辙,真是挺难相处的,我不大喜欢他。”
管季白闻她此言,心便定下了,于是笑了,顺势故意说道:“是啊,如今长安城里的皇子王孙、贵戚子弟,像裴小侯爷这等风华俊明,又性格和柔好相处的,实属难得了。”
裴小侯爷。
“裴琦先嘛……”许璟细想了,是诚心实意地佩服,“他这个人,着实是没什么缺点。”
管季白笑意深了些,凑近细声地问:“可还入得了郡主的心?”
这突然间的一问,把许璟问懵了。
——入不入得了心?
许璟默默将这问题在心上过了一遍,答案是肯定的,她在意裴琦先,从一开始就在意,且这份在意和喜欢,任何时候都没有淡过分毫。
昏昏灯光下,管季白看到她神色闪烁,脸上红了再红,不由得心领神会,是什么都懂了:“郡主,我看小侯爷,他是真心喜欢你的,既然你对他也有情意,何不就接受了小侯爷呢?”
许璟忸怩了半天,支支吾吾地告诉管季白:“我,我是喜欢裴琦先,但……但是,福媛公主也喜欢裴琦先啊,我……我……”
管季白吃惊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你是横刀夺爱?你喜欢小侯爷的时候,福媛公主怕是连裴小侯爷是谁都不晓得吧?如今小侯爷喜欢你,你也喜欢小侯爷,两个彼此喜欢的人在一起,这有什么不对吗?”
道理是不错的,可许璟还是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她眼巴巴望着管季白,呐呐道:“柴玑同我是最好的朋友,她……她母妃不得宠,皇帝陛下也没有多疼爱她,她什么都没有,而我却拥有很多东西……”
“阿璟糊涂!”
管季白给气得险些吐出一口老血来,也不管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了,直接呼她名字道:“阿璟啊,你以为感情是可以推让的吗?大错特错!你去了一趟宫里,怎么还看不明白呢?你比之福媛公主,并没有多拥有什么,譬如此次和亲之事,圣上就算不宠爱福媛公主,可顾忌着皇家体面,也还是要保下她,而你呢?当高高在上的天子需要你,将你当作一枚棋子使的时候,你傻兮兮地意识不到那是手段,是设的局,连一个‘不字都说不了!阿璟,咱们东靖王府背后没有靠山,表面是风光,内里其实虚得很,荣与败,皆在圣上一念之间,我也早就提醒过你了,你已过十五许嫁之年,依目前情势来瞧,谁也不能保证,圣上会不会左右你的婚事,与其将来被赐婚给一个不喜欢的人,不如选择自己喜欢的人,携手度过一生!”
最后六个字,管季白特意用上了重音,为的就是点醒还在懵然摇摆的许璟。
和亲一事,许璟如惊弓之鸟,确实心有余悸,她低头认真思忖,喃喃自语道:“是,他什么都好,现在又很喜欢我,和他相处,如沐春风……”
管季白再切切轻声劝道:“王爷王妃去得早,说白了,如今郡主你是孤女之身,合该为自己多考虑考虑,不能为了迁就谁,而平白把自己的终身大事搭进去。”
许璟的手收拢,慢慢握紧了茶盏。
管季白想,今夜一番掏心窝子的话,应该是没有白说的。
“裴琦先……他是个不错的人。”一双映耀了灯光,清透荧亮的眼望定管季白,“多谢管叔。”
那一双明亮眼眸的主人举杯,向管季白略抬了一抬,再笑了笑,仰头喝尽了杯中半盏已凉的茶水。
43.四三章[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