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李治陪着他的皇帝父亲在紫宸殿吃年夜饭,观赏歌舞表演,与诸位兄弟叔伯话家常。乐是乐了,但一直狂欢到了三更天,才拖着疲沓的身子,哈欠连天地在侍女内侍的服侍下,来到久违的安仁殿歇宿,原想着正月初一,可以晚些起床,好好地恶补一下连日来的劳顿。
然而,老天爷也有顽皮淘气,跟你作对的时候。越是想好好睡一觉,他偏就让你事与愿违,不随人心。
正朔第一日,李治被殿外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儿吵得,再也难以入睡。他懊恼地推开被子,一咕噜坐起身,带着些许情绪地掀开幔帐,披衣下床,赤足走到外殿窗户前往外瞧…
窗外一片透亮,好似已过了辰时的样子。昨晚下了一夜的春雪,所见之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干净地,好似罩在银色的世界中。
安仁殿外,妹妹李明达带着一群与其年纪相仿,从小与之一起长大,伺候在侧的婢女,内侍在殿外玩耍。主仆十几个人围成一圈儿,毫无上下尊卑等级的干扰,彼此之间,就像亲热的小伙伴儿一样,欢声笑语地将削好的竹竿儿,一把一把地往熊熊的火堆里扔。
竹子是空心的,触及火便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类似于后世的鞭炮。不但如此,竹子和旺火交合之际,还会迸射出金亮亮的火花。
走过路过的内侍婢女,保傅姑姑,还有些许未成年的小公主,年少的低等妃嫔见此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或快或慢的脚步,与他们主仆围在一起扔竹竿,放爆竹玩。随着噼里啪啦的爆竹,大伙儿们欢笑高喊:“辟山臊恶鬼——爆竹保平安——辟山臊恶鬼,爆竹保平安!”
“辟山臊恶鬼——爆竹保平安——辟山臊恶鬼,爆竹保平安!”
一声儿高过一声儿,犹如狂风卷起的巨浪般纷涌而至…晋阳公主李明达见参加的人越来越多,漂亮的小脸儿上,洋溢着多多益善的欢喜笑容。左右手两边与侍女,或是姐妹手拉手兴奋地蹦蹦跳跳。
见妹妹玩得这般开心,李治释然地舒了口气。起初,还窝在心里那股子睡梦中被吵醒的燥火儿,早已被宠溺之源浇得烟儿也冒不起来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嘴角上扬,弯起眉眼的笑意。
忽地,耳边传来长孙蔷儿低沉的禀报道:“大王,适才太子殿下和魏王派了各自的内侍去了您的驻京官邸。”
“哦?是吗?”李治剑眉一挑,饶有兴味地问道。
长孙蔷儿回应了声儿“诺”,随即,他蹙眉不解地问:“臣不懂,他们与大王虽是同母兄弟,平日里甚少来往,就好似陌生人一样。即使往年正月,也不见他们有谁登门相贺。怎么今年…”
李治“呵呵”冷笑了两声儿,话语中满是毫不客气的讥讽道:“都是去找我通气儿的!太子定是知晓了寡人车辇失火的真相,想借此给予魏王重创,使其彻底在陛下面前失宠。甚至为此,丢掉性命!哼,魏王吗?自然是担心太子得知此事,对他不利!他们一个希望我能帮撑着打击政敌,另一个则是想将我当傻子般,用甜言蜜语糊弄一番,在皇帝陛下跟前为他讲情。以寡人对他们的了解,早在事发之日,就料到他们会如此。在他们心里,从未将寡人视为手足兄弟。自然,寡人的生死祸福,与他们而言就似鸿雁的羽毛一般无足轻重!”
长孙蔷儿道:“幸得大王有先见之明,除夕之夜宿在了宫中!呵,只要他们不怕将阴谋大而化之,教的人人得知,大可进宫直接找您。”
李治意味深长地说:“蔷儿,我们始终都是看戏之人,即使这戏演得再如何精彩,也绝不能深陷其中。倘若,看不清形势,稀里糊涂地将自己卷进戏里,陷入被动…后果不堪设想!”
长孙蔷儿深以为然地微微颌首。他凝视着李治的一双明亮眼眸中,流露出凄然和赞赏混杂交融的辉芒。
凄然的是,在权力面前,同胞手足之间感情,在权力的诱惑下,浅薄地竟犹如一张描红的宣纸。他能感受到,李治说这番话时,脸上虽是一副对皇权争斗司空见惯的不屑和讥讽的冷笑,却无法掩饰他眼眸中流露出的悲凉。赞赏惊叹的,则是李治年岁虽轻,因为心智的早熟,致使他竟像个政坛老手般,有着一针见血的独到认识和含而不露,老道娴熟的政治手腕。长孙蔷儿用力地点了点头道:“诺,臣记住了!”
李治似是自语地说了句:“就让太子与魏王慢慢磨吧!”
长孙蔷儿道:“不过,臣好奇的是,太子和魏王若得知自己派去的人,一起在晋王官邸扑了个空…会不会很抓狂。”
李治讪笑道:“抓狂的只会是魏王!太子嘛,不至于如此!”
他眸光深远地望着远处,一双漆黑深邃,明亮如星的眸瞳好似能够拉远的镜头般,一眼望见太子与魏王两虎相争,两败俱伤的远景。他想,届时,只需自己百发百中地拉弓射出一箭,便天下可得了!……………………
“大王,晋王昨夜留宿在了宫里。”派去晋王官邸回来的魏王内侍,哈着腰头也不敢抬,话音微颤地禀报道。
此时,魏王李泰正合着衣袍,斜斜地歪在官邸寝室的一张雕花软榻上,头靠着一块儿描画着曼陀罗花的瓷枕上,悠闲自得地闭目养神。
就像汉王李元昌曾说过的那样,魏王李泰狡诈阴狠有余,却总也改不了盲目自信和焦躁不稳的毛病。他认为,以晋王李治那副菩萨心肠,棉花耳朵,单纯软弱的性子和为人,定然会被他派去的人哄得团团转,答应帮他在皇帝面前说好话,协助他躲过这一劫的。
但是,当他听到,内侍总管回来的这番汇报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听力了。这还是他,骄傲自信的魏王李泰头一遭怀疑自己呢!
忽地,他睁开一双,被双颊肥肉挤压地,成了两道细缝的眼睛,狭窄的眼眸中迸射出阴毒的精光。
他尴尬而愤然地抽搐了一下,脸颊两边肥嘟嘟的横肉,面色变得异常地阴冷狰狞。圆而大的蒜头鼻下那张,深陷下去的厚唇,被这句话气得索索颤抖着。两排米白色的细牙,相互撞击,发出地狱般
第四十章 看戏[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