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屋里的没开空调,有点让人无法忍受。婉儿正在收拾衣服,原本扎在头上的皮筋也掉了,头发散开了一片。我从侧面看见她的惨白脸色,心头一紧,抽搐似的颤抖了一下,无法言喻。我到她跟前抱了她一下,她全无反应,不知是不愿理会我,还是因之精神恍惚竟至于没有意识到我。
我捧起她的脸,冰凉而粗糙。这全不像那个活泼会跳舞的林婉儿了。她的眼袋比刚才我带她来时,红肿得更厉害了。她低着头,眨了几下眼睛,豆大的泪珠瞬间滚出眼眶,落在我的手背上。
现在怎样,婉儿?我问。
沉默呵,没有任何回应。林婉儿的头发上像是沾染了医院里特有的刺鼻味道,挥之不去。我紧握了一下她的手,八月的天气,却冰一样的冷。我弯下腰帮她穿鞋,此刻才发现她竟然连袜子也没有穿。
一瞬间,心很痛,我太大意了。突然就想给自己一刀。离校多年以后,记忆里偶有自己年少轻狂的日子,所犯下的种种遗憾,万念俱灰之情,便如阴魂不散盘旋在脑海里,如恶魔如鬼魅魍魉。
不多时,我搀扶着林婉儿再次回到贾院长办公室,她正仔细端详林婉儿的检测报告单。见林婉儿过来,说“你过来,我再给你检查一下”,之后又是一通折腾。她身后有一张床,床头放着一台灰白的电脑,床的旁边是一到深绿色的帘子。
你过来,躺在床上,把肚子露出来,我再给你检查一下。贾院长放下黑白报告单,指着那张床对林婉儿道。
“嗯?”林婉儿有点迟疑。
我也有点疑惑,问,医生,怎么还要检查?
没事,闺女,你躺下,我再看一下就好。她说,你也不用走,就在这里就行,其他人看不到。
这次倒没让林婉儿脱衣服,只是把衬衫撩了起来。女护士“哗啦”一声把布帘拉上,我又看见林婉儿蓬散着头发躺在了聚光灯下。贾院长拿着一根类似电吹风一样的工具,在布帘后划来划去,像是在寻找宝藏。
折腾了两遍,她挑开帘子回到办公桌前,一边在那张报告单上签字,一边自言自语,但其实是说给我们听:胚胎尚未成型,现在无法捕捉,因此无法进行手术;必须还要等一周时间后,再来检查一遍,才能进行手术。
接下来,贾院长开明宗义,开始和我讨论钱的问题。生意人从来不绕圈子,她单刀直入,问我打算给林婉儿做什么类型的人流手术。我不懂,追问什么意思。她说手术分三种,不同的手术方法,价格也不同分别是两百多的,五百多的,一千多的。
贾院长话毕,告诉身边的女护士,小陈,你给他们详细说说几种手术的风险和不同之处。
女护士唧唧歪歪给我做了详细的分析和解答,我一句也没听进去,就感觉自己上套了,做个人流而已,门道多也正常,但总感觉这话说出来有点不对劲。两百多的是药流,这个对母体而言,有点不太人道。五百多的,我也没听明白,一千多的,我更听得晕头转向,但有一点可以确认,相对于价格的差别,将直接导致效果的差别。
来之前,张谅叮嘱我说现在的医生都喜欢夸大其词,敲一笔是一笔,他们才不会管你病人死活。不过这话未免太诬陷医生的名誉了,赚钱是生意人的天职,只要不太黑心就行。但我总感觉自己要跳坑里了,只事这话却不能说,烂在心里最合适。
如今干点什么生意都是市场经济,感冒说成有窒息危险,阑尾炎说成有癌变可能,掉发说成有可能脑肿瘤。医生对待病人就像对待绵羊,多捅几刀是几刀,羊毛多薅几把是几把,谁管你病人死活。综合来说,我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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