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白狼想起了盲人刘的故事,那故事似乎就在那把二胡的两根细细的弦子上,只要他右手的弓轻轻地触碰,故事就从那二根弦上不住的洒落下来。
鄂南某农村,谁不知道八岁的刘家柱是个农村娃里少有的小帅哥啊,由于人帅嘴甜,村里人大大小小都十分喜欢这个男娃儿。
小学四年级时,班主任是个二胡迷,为了有所创新,决定办一个儿童二胡学习班,学员就在三、四年级里挑选。
校草之称的刘家柱理所当然地入选了。
每天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后,二十名二胡学习班学员全部聚在一个教室练二胡。
从多来米花索拉西多学起,一练就是两小时,风雨无阻。
刘家柱是个天生拉二胡的料,只学半年,拉起曲子来就像模像样的了。
老师格外器重他,教他简谱知识,教他更深奥地乐理,教更难的曲子,并拿出一迭二胡曲谱,叫他逐个地学逐个的练习。
二年后,他就把那本二胡曲谱练完。
在乡县中小学生才艺展示比赛中,他得过大奖。当他踌躇满志地想参加更高一层的比赛时,意外在一瞬间发生:
十岁的刘家柱再怎么着也是个孩子,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
在一次放学的路上,他捡得了一个漂亮的电池大小的一节铁筒子,一路地把玩着回到家。
不知怎么地他又突发奇想,要把这节铁筒子烧热烤红,觉得这才好玩够劲。
就在他把那节铁筒子放进火里,心里正美滋滋地想着那个“烤红薯”时,一分钟不到,火堆里突然腾地冒出一个火球。
“轰”地一声巨响后,刘家柱双眼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刘家柱自此成了个瞎子,虽然家里人将他送省府大医院抢救,但还是没能保住他的一双眼睛。
为了防止感染,他的眼球被双双摘除,变成了两个黑色的空洞。
在学校全体师生的捐助下,刘家柱双眼植入假体,一双眼睛才又得以恢复原样,只是那眼睛永远是似是而非的神情,不动不转中茫茫然写着深深地无奈与无助。
从此以后,有了一个名叫盲人刘的少年,整日里揣着一把二胡,被人扶着来到附近的小闹市,坐在一张小凳子上,面前放着一个搪瓷碗,幽幽地悠悠地哀哀地艾艾地拉着各种曲子。
少年的梦破灭,理想的翅膀折翼沉沙。
靠着过往的人发发慈悲心肠,往那搪瓷碗里丢进一两个硬币,盲人刘以此糊口度日。
几年后,他的琴技大有长进,还会自创曲子,二胡的一应技巧全学会贯通且发扬光大。
他自创了好多忧伤的曲子,这些曲子再多似乎也拉不完他的悲和痛、愁与苦。
二十岁时他有了爱情,那个常来听他拉二胡的十八岁的小姑娘爱上了他,他们相爱了。
可是这世间又有多少爱真正经受得住一双空洞的眼睛的考验?
在女孩父母的强力反对与干预下,女孩畏惧了退缩了,再没出现在盲人刘拉琴的地方。
盲人刘不死心,在原来拉琴的地方等啊等啊等,可是等来等去,等来的却是她远嫁他乡的消息。
默默地流了一阵冰冷的眼泪,他知道,他一个盲人是不能苛求爱情的。现在他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还谈什么爱情,爱情是有责任的,他担当得了爱情的责任吗?
如果她真的愿嫁与他,他能养活得了她吗?别说将来还有孩子!
从此,盲人刘发誓要养活自己。为了置自己于死地而后生,他发狠心传话给家里人:
不要来找我,不要可怜我,我走哪哪是家,反正我不会死,这个就放心。这辈子不混出个人样绝不回家!
盲人刘消失了。
他靠着一把二胡一根盲杖游走四方。
他彻底地明白了,世界就是那么地残酷,没人会可怜你,没人能帮得了你,拯救自己的还是自己。
当然他遇到过很多好心人,他们对他还是能帮就帮,这让盲人刘对自己的生活更增添了信心。
他破茧化蝶一般,他看起来还是原来的他,但实际上他已不是原来的他。
几番番想着盲人刘的故事,几番番眼里就有了敬意。
白狼时不时会怔怔地看着盲人刘:他还那么地年轻,今后的路还很长很长,谁能与他同行?我吗?如果说世界上真有可怜的人,那盲人是不是最可怜的呢?没有光明没有色彩,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而他偏偏要混出个人样才回家,他可怜吗?
白狼这个人与野人的混血异类的脑袋里想了好久也没想出个所以。
不过有一点白狼心中是坚定了又坚定,那就是他一定要找到他的父亲与姐姐,他也要学盲人刘那样坚定信心,不找到他们绝不罢休!
只是白狼他又会想,如果他哪天真与盲人刘分了手,谁做他的眼睛?白狼想得头都有些痛麻麻的了也没想清楚这个问题!
盲人刘又开始拉他的拿手好曲了——。
谁都知道是瞎子阿炳的名作,盲人刘忒喜欢拉这首曲子,算是每日必曲。
也许是盲人最理解盲人的苦,盲人刘最崇拜的就是阿炳,不只因为他也是盲人,更因为他是盲人还创作出了这么经典的二胡曲!
为此他把他所知道的阿炳经常演奏的和创作的二胡曲一个不拉地全拉熟练就。
尤其是,他几乎每日都要演奏,有时甚至不怨其烦地一日几奏。
他喜欢简直到了膜拜的程度。
盲人刘端坐在青砖上,那青砖是经白狼垒码过的,高度正好是盲人刘坐上去双腿自然平摆后能拉二胡的最佳高度。
白狼到处捡砖,陆续捡了几个星期,才积够了这些砖头。动脑子想了一阵后,去一个建筑工地找来一些沙浆,他为盲人刘砌了个这么个四四方方的“座墩”,专供他拉琴练曲之用。
多拉多米米来多,多来米米来米多拉多来米索,米索米索拉……索拉多多米索米索拉索拉多索拉多多拉多拉索米……米索米索来米来多拉多拉多……盲人刘专心致志地拉着二胡,已入无人之境。
白狼眼前似乎有两个人在交错地变幻着,盲人刘变成了阿炳,阿炳又变成了盲人刘。
虽然他不知道阿炳的模样。
但盲人刘给他讲过阿炳的故事,且听久了,阿炳的模样就慢慢变成了盲人刘的模样,盲人刘渐渐地就成了他心目中的阿炳!
怆凉而悲婉又不失抗争不愿沉沦的让白狼感知了盲人刘的另一面。
第一0四章 江舞湖[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