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子自幼骄纵,行事没个分寸,如有得罪,还请钱公子见谅...”
钱栗树眸色深沉,不咸不淡道,“我与令子并无纠葛,谈何见谅...”
李老爷多通透的人,登时明白钱栗树另有所指,和祥哥儿起冲突的是小姑娘,赔罪也该向小姑娘赔罪,领会到意思后,李老爷拖着笨重的身体,哒哒哒走了过去。
李祥这会儿惊魂甫定,抱着自家奶告状,忽然看亲爹站在身侧,脸黑如锅底,他哭得更为悲痛,“爹,有人要杀我啊。”
李家五代单传,李老爷成亲好些年才得李祥这个儿子,嘴上严厉,私底下却是个慈父,就说李祥身边的瘦猴几个,家境普通,因李祥爱和他们玩,李老爷便给他们交束?,让他们陪着李祥读书。
不成想闹出这种乱子了。
他扬起手,毫不犹豫给了李祥一巴掌,“逆子,平时我怎么教你的?竟当街欺负个小姑娘,我李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李祥被扇懵了,“爹。”
“还不给人赔礼!”
钱家是什么人家?官老爷招他做衙役,他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官老爷非但不气恼,甚至颇为钦佩,都说两人私下合伙做买卖,李祥得罪钱家,就是和官老爷过不去,有个官差舅舅又如何,根本保不住他。
见李祥还愣着,李老爷又要扇他。
李家老太太挡着,“惹事的她们,你凶祥哥儿干什么啊,祥哥儿要是傻了,我也不活了。”
“娘。”李老爷急道,“咱不好好管束,往后他惹大错怎么办?”
“祥哥儿的性子我知道,贪玩爱捉弄人,伤天害理的事儿他绝不敢做。”老太太说,“小孩子不都这样吗?你像他这个岁数,做事更出格呢。”
“......”
青桃没听他们理掰自家事,拿了钱,和罗狗子寒暄两句后就准备回家了,罗狗子热络的推车,和几米远外的钱栗树道,“树子,生意的事儿你跟李老爷谈,我送青桃妹子回去。”
青桃道,“狗子哥,你们忙你们的,我大哥在呢。”
谭青文不住点头。
罗狗子眨眼,“我找借口偷溜呢,青桃妹子你别拆穿我啊。”
和李家的生意谈得差不多了,按以往经验,事成后李老爷会做东请吃饭,罗狗子无甚兴趣,道,“你芸嫂子天天出门看宅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
罗狗子早先的打算是多攒些钱买个大宅子将家里人全接来,但他奶来过巷子后,坚称巷子风水不好,住久了会得风湿,让他紧着手里的钱买个小宅子搬出去,家里人继续住镇上。
老人家的话他不能不听,因此这几日让芸娘四处看宅子呢。
青桃也帮着看过几个,回道,“合心意的倒是有,芸嫂子不知道挑哪个。”
“是吗?”罗狗子好几日没回家了,此刻不禁好奇,“哪儿的宅子?”
“梨花巷,出门不远就是集市,附近还有学堂,离内城河也近。”
芸娘看宅子时就问青桃怎么挑,青桃给她说了几点,生活方便,离书塾不能太远,芸娘去梨花巷看了后就觉得符合青桃的条件,但价格有些高,而距离书塾远点的便宜得多。
“哎...”罗狗子道,“贵就贵点吧,家里不催我买大宅子,手里还是宽裕的。”
罗家这辈就罗狗子出息,家里常常问何时搬来府城,罗狗子肩头担子重得很,买宅子是其次,家里人搬来,十几口人的开销都得算他头上,侄子们想读书,束?也是他的,难着呢。
好在他奶疼他,做主留在清水镇,他手里的钱买个小宅子还有剩余,日常开销完全不是问题。
“青桃妹子,你们挣的也不少,没想过搬出去?”
青桃看了眼谭青文,“以后再说吧。”
她爹的意思暂时不接大嫂来,就住在巷子里,她和邵氏商量租个铺子,天热?缣?懿涣耍?刈牌套幼芑嵊猩?猓???薰纷有稳萘朔?约合胍?钠套樱?盟?锩α粢狻
罗狗子说,“近日我不常在城里,铺子的事儿我托人帮你问问。”
李老爷有心巴结钱栗树,这种事丢给他再合适不过了。
青桃没问他忙什么,钱家是木匠,生意做得大,罗狗子定是要跟着钱栗树谈生意的,她不问,罗狗子却想说,“树子在郡城读书,我得陪着。”
青桃眼神微诧,“栗树哥去郡城读书了?”
“对啊,李弟喜疯了,城子心疼他姐,求树子让李弟喜留在钱家,树子心情烦闷,去郡城读书了。”说起这个,罗狗子略微自豪,“郡城的书塾包罗万象,钱家是木匠出身,知州大人引荐树子去了‘工塾,虽然不能像书生参加科举光宗耀祖,但学得好了,通过工部考试,照样能做官...”
寻常百姓只知道科举才能做官,罗狗子说,“知州大人和我们说的时候,我直觉碰到骗子了,活这么大,不知道世上还有跳过科举做官的,青文兄,你见多识广,我朝真有这种例子吗?”
谭青文已是童生,自然清楚做官的途径,点头道,“士农工商,士家出身高,蒙祖荫或得朝中官员举荐便能入仕,农地位次之,得通过科举才有资格做官,工地位稍低,多从工部小官做起,而商籍不能入仕。”
“对对对,知州大人也是这样说的。”罗狗子激动道,“前几年树子就弃学不读了,没想到峰回路转,钱婶直呼老天保佑呢。”
青桃甚少问起这些,心里替钱栗树高兴,“狗子呢,那你呢?”
“我啊,我给树子做跟班啊。”罗狗子说,“我从小就不爱读书,现在也不爱,我去书塾就是给树子打杂。”
罗狗子说,“树子待我如兄弟,无论什么买卖都捎上我,他性子闷,处事不够圆滑,我这人脸皮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一流,能帮到他。再者,我两往后是要长长久久相互扶持的,他潜心读书,而我整日碌碌无为,差距越来越大,迟早会疏远,我跟着他,看他学什么就学一点,不如他,但不至于一窍不通,闲聊也有共同的话题。”
青桃不禁侧目,很难相信罗狗子会有这种领悟。
无论是兄弟还是夫妻,一方越来越强,另一方要想维持两人关系就得努力学习,迎合强的一方的见识,否则一旦拉开差距,话题变少,关系自然而然就疏远了。
像谭秀才跟何树森,在清水镇时,两人学识相当,见识相当,差距不大,聊什么都尽兴。
而来了府城后,谭秀才钻研学问,何树森虽进了书塾,更注重交友,上次来,两天聊天明显不如从前亲近,虽说掺杂了许多私事所导致两人关系变差,但话题上,两人分歧极为严重了。
环境改变人,想要和身边人并驾齐驱,就得保持上进。
青桃不吝啬夸他,“狗子哥睿智。”
罗狗子咧嘴,笑得灿烂,“这是树子和我说的。”
钱栗树约莫想到李城了吧,以前,无论去哪儿,他们都是三个人,来府城后,李城总有事情忙,什么活都丢给他们,自己只管拿钱,慢慢的就没了话说,加上李弟喜的事儿,彼此有了隔阂,想回到以前是不可能的。
罗狗子感慨,“树子重情重义,我这辈子都不能辜负他。”
青桃说,“还要对芸嫂子好。”
“嗯。”
夜里谭秀才回来,青桃将罗狗子的话说给他听,旁边缝衣服的邵氏好笑,“狗子胆大心细,栗树面冷心热,怎么还患得患失的。”
邵氏觉得郡城离得远了些,罗狗子没成亲就算了,既成了亲,还是得以媳妇为重。
谭秀才有不同的见解,晚上和先生喝了两杯酒,他的脸有点红,吐字还算清晰,“栗树说得对,他们不是亲兄弟,没有血脉羁绊,慢慢生疏,旁人离间两句估计就闹掰了。”
“哪儿会。”邵氏反驳,“他们从小一块长大,怎么闹都不会撕破脸的。”
“人心复杂着呢。”谭秀才抚着额头,“婚事为何讲究门当户对?一个道理。”
“好好的怎么扯到婚事上去了?”邵氏低头穿针,认真问道。
谭秀才说,“当初我为什么答应青文和郭家的亲事,还不是看青文岳父是读书人,教出来的闺女会读书识字,和青文聊得来。”
邵氏听出丝意味,“我与你聊不来?”
要知道,邵氏至今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呢,便是算账,也是从死记硬背开始的。
谭秀才:“......”
 
第 116 章 过去[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