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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为伊入劫终不悔[1/2页]

秋月唯白 vil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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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早整个天牢炸了。别说狱卒、士兵,连宫女太监都齐聚一堂,恨不得要将天牢翻过来打扫个遍。
      安成岭卯时就被吵醒了,迷茫地问了问狱卒。
      “老国师,您这辈子真是积了德。”小狱卒递上一碗水,笑道,“皇上说今日要来看望您。”
      他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向小狱卒申请换身干净的衣裳,让他整理一下仪容。
      辰时过,是平日下早朝的时间,皇上应当马上就到。
      安成岭紧张地来回踱步,心乱如麻。
      皇上屈尊摆驾天牢,名义上是来看望他,实际上会不会是冬阳又犯了什么错,与他商讨罪罚的?
      又或者是文武百官一纸上书,说了他安家的不是,皇上前来问罪的?
      正在不安之时,狱卒叫了一声老国师。
      安成岭一惊,作势就要跪。
      “使不得使不得。”丞相李然连忙阻止了他,“皇上早朝后单独召见了六殿下,稍后才到。我就先来看看你。”
      安成岭松了一口气,向李然道歉说自己失态了。
      李然并不介意,命狱卒打开铁门。侍候在侧的太监则是搬来了两把软椅、一面桌台,还呈上了茶水点心。
      “这里虽不似自家宅院,但我已经吩咐过刑部要多多照顾你。不知国师可还有不便之处?我会派人叫刑部解决。”李然温和地说道。
      安成岭摇摇头,举杯轻碰,以示敬意。
      “丞相厚意,我感激不尽。”
      “国师不必谢我。这其实是三殿下的意思。”李然抱歉地一笑,解释道,“我若是为了你我情谊滥用职权,恐会有奸人上奏。”
      同在朝廷担任要职几十年,这等手段见得太多了。安成岭能够理解。
      “对了。我听狱卒说你身体稍有不适,便请了大夫前来。你可有见?”李然问道。
      “见了。不过是发热的后遗症,并无大碍。”
      李然见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不禁拧了眉,严肃道:“你我一把年纪,大病小病怕是都担待不起。何况天牢潮湿阴冷,你更得在意一些。”
      安成岭望着李然的表情,却是眉眼微弯,冲他笑了笑。
      “你还和年轻时一样总是替他人操心。”说着,安成岭似乎想起了什么,眉眼间的笑意渐浓,“我登上国师之位比你做丞相要早,那段日子你天天提醒我注意这个、注意那个。好不容易在朝中立了足,你又换了一套说辞提醒我注意这个、注意那个。如今我势力尽失,你却还在为我操心。你是丞相,替皇上操心才是天经地义,何必如此念叨我呢?”
      李然轻叹一声,抬眸望向安成岭的眼,回道:“早在我任命丞相前,我便当你是大哥了。你也知道,朝野上下人心各异,权力越大越是遭人嫉恨。只有国师你,知事识人、不偏不倚,善待有胆识、良知之人,严惩有异心、恶毒之人。是你,教会了我另一种为官之道,可以算作是我的人生导师了。”
      安成岭浅浅一笑,不知是自豪,还是欣慰。
      “那我很荣幸。”
      李然抿抿唇,似是察觉到了安成岭语气中的疏离,不禁垂下了眼帘。
      岁月和官场,竟能把过去涂抹得面目全非。
      从何时开始,他们的言谈之中总是带着官腔,礼仪也总是面面俱到了呢?从何时开始,他们不再把酒言欢,在月下嬉笑怒骂,直至天明了呢?
      “我且称你一声大哥。”李然轻笑,笑中情绪复杂,“大哥,待你我功成身退,就不必如此拘谨了。到那时,你可愿再与我一同泛舟游湖、饮酒作乐?”
      安成岭凝望着李然同样沧桑的眼,一时有许多画面闪过。
      好的、坏的,喜悦的、悲伤的,痛苦的、幸福的……那些几乎被他遗忘的过去,突然又涌了上来。
      几十年二人一直共事。丞相以为国师为了职责放弃了知己,国师以为丞相为了职责不再做朋友。
      如今,一切都明了。
      安成岭觉得一股心酸和满足涌上心头,一时红了眼眶。
      “好。届时我一定到场。”
      闻此,李然松了口气,笑着举起瓷杯。
      茶盏轻碰,那愉悦的声响一如过去,清脆而明朗。
      白澈想不明白,明明是父皇单独召见的他,为什么白术这个废物也在?
      “父皇,儿臣以为三哥与此事无关,不该……”
      话音未落,一叠奏折被白战离甩到他的脚下。
      “瞧瞧你干的好事!”
      一声怒吼,让白澈噤了声,悻悻地蹲身拾起散落一地的奏折。
      异病横生,药物无用,死者激增;用药几日,不见成效,民心涣散;请皇上准臣查明原因,再寻疗法。
      ……
      白澈的双眼瞪得大大的。
      怎么会没效?二哥确实说这药可以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啊!
      “朕问你,你可知怪病从何而来,为何而生?”白战离收敛怒意,带着最后一丝希冀问道。
      他哪里知道这个,只得惊慌失措地摇摇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你!”
      眼看着父皇又要怒骂六弟,白术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行礼道:“父皇,儿臣近日派人走访京城的医馆,听闻大夫们一致认为,此病系食物中毒的一种,但患者饮食却与往日无异。儿臣便有一猜测。”
      白战离的滔天怒意被白术淡淡的话语平复了些许。
      他望向白术,道:“说来听听。”
      “儿臣猜测,此病乃由三刀鱼所致,原因有二。其一,三刀鱼运输困难,成本极高,商人不愿贩卖,所以此鱼在中原已是许久不见,故父皇继位以来,从未出现过此病。其二,今年东夷将其运至中原,价格较为百姓所接受,为此病提供了扩散条件,才导致如此规模。”
      话音落下,白战离缓缓地点了点头。
      “老三说得有理。朕这就叫人去查,看看你的猜测是否属实。”
      “父皇,儿臣已经在民间走访过,以验证猜测。据所知,患者在发病前均食用过三刀鱼,无一例外。”
      一时间,御书房内静得可怕。
      片刻,白战离一声轻笑,道:“好,好啊!东夷真是算计得好啊!”
      笑声止,滔天的怒意便涌了上来。
      “来人!”一拍案,白战离怒吼道,“现在就叫礼部派人,给朕问问他们东夷是不是想再战一场!”
      太监匆匆地进来,又匆匆地退了出去,吓得还被门槛绊了一下。
      只是,白战离知道这不是眼下最要紧的。
      “老三,既然原因已经查明,那么也应当能治疗了吧?”皇上缓和了语气,颇像一个虚心的问道者。
      白术淡淡地回道:“目前只知三刀鱼导致患病,却不知此病姓名。儿臣已请太子派人前往东夷打探消息,以获得对症的药方。”
      “好。那此事交予你,朕便放心了。”
      “父皇!”白澈哪里甘心,连忙行礼道,“父皇既将此事交给儿臣,儿臣理应负责到底。何况三哥素来身体抱恙……”
      “那也比你强!但凡你有老三一半的才能,也不会是现在这个德行!”
      白战离没等他说完,就又是一句狠话。
      三哥的一半……他在父皇心中,竟是连一个废物的一半都不如。
      白澈心如刀绞,愣在那里一声不吭。
      白战离还在气头上,是越看老六越不顺眼,怒道:“朕不罚你。但从今往后,你就老老实实玩乐,朕再不用你!”
      此话一出,如同九雷轰顶。
      他抬眸望向龙座,乞求父皇能够收回成命,再给他一次机会。
      这次,他一定不再投机取巧。这次他一定亲力亲为。
      可白战离的眼中没有丝毫慈爱,冷冰冰地道:“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朕退下!”
      白澈的喉头动了动,艰难地挤出一句儿臣告退,脸色苍白地转过身去。
      白术……都是因为这个白术!若不是白术多管闲事,他根本不会沦落至此!
      白澈狠狠地剜了一眼白术,恰好对上他云淡风轻的一瞥。
      这一瞥本无他意,却令白澈浑身不适。
      轻视、嘲讽。那个白术,竟敢如此对他!
      白澈一步一步踏得艰难,根本不知自己何时走到了皇宫门口。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死。他要白术去死。
      “皇上驾到!”
      太监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天牢中的人不论身份大小,纷纷跪了下来。
      白战离见安成岭一身囚服,没有了往日神采,不禁一阵心疼,亲自上前扶他起来。
      “免礼,你们都免礼吧。”
      李然谢过皇上,命狱卒取来金丝软椅,然后便安静地退到了一旁。
      白战离为安成岭赐座,语重心长地说道:“老国师,朕让你受委屈了。”
      “皇上。”安成岭毕恭毕敬地回道,“为君分忧乃是臣子职责所在,何来委屈一说。老臣为皇上保住一名贤才,便是为保住皇上的江山贡献了一份力量。老臣不仅不委屈,而且深感荣幸。”
      白战离幽深的眼神变了变,神色中竟浮现了一丝歉疚。
      不过很快,他便整理好情绪,继续道:“你不怪朕就好。这一年,要辛苦你了。”
      “老臣遵旨。”
      “对了,朕听丞相说你身体不适。丞相为你请了大夫,你要好生调养。”
      “老臣谢皇上挂念。”
      ……
      白战离的喉头动了动,最终还是败给了安成岭这份强烈的疏离。
      当年,他不是如此。他们也不是如此。
      “讲什么兄弟情义!连送给我的剑穗都是有毒的!他们巴不得本王下一秒就横尸于此!”当年,还是青云王的白战离抱怨道,“你们的兄弟也是如此吗?真正的兄弟到底是什么样的?”
      李然和安成岭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王爷。”李然笑意盈盈地道,“真正的兄弟究竟如何,恐怕用语言难以描述啊。”
      他当然知道。他只不过是想拥有来自兄弟的关怀罢了。
      白战离垂下眼帘,不再说话。
      “但是若是王爷想知道,不如亲身体会一下。”
      安成岭的话音刚落,白战离的眼中点起一丝光亮,问道:“怎么体会?”
      闻此,李然和安成岭一起笑了笑。
      “就是不知王爷可愿屈尊与我们称兄道弟了。”
      白战离始终记得那时安成岭眼中温和的笑意。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兄弟二字不再冰冷,甚至泛着美好的微光。
      可后来呢?
      后来,他终于坐在龙椅上傲视群臣,他们却与文武百官并肩而立。私下会面,也再难畅所欲言。
      呵。真正的兄弟吗?到底是他贪心了。
      身居此位,能得他们二位忠贤已是不易。他不该再奢望什么。
      思至此,白战离逸出深长的叹气,从座椅中站起。
      “行了。朕还要头疼那些为你求情的奏折,就不多留了。”说着,白战离摆摆手,示意太监把座椅、桌台都撤下去。
      安成岭的脸色依然没有丝毫改变,鞠躬行礼道:“老臣恭送皇上。”
      白战离望着他平静如水的眼,复杂的心绪涌上心头。
      沉吟半晌,他终于从口中挤出最后一句话。
      “成岭。你多保重。”
      语毕,便一甩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安成岭的腰直到皇上消失在拐角处,才缓缓地直了起来。
      狱卒将牢门锁好,关切地问道:“老国师,你的眼睛红得很。可是昨晚没睡好?”
      安成岭苦笑着摇摇头,安静地坐回了牢房的角落。
      走出天牢,白战离斜了一眼一路上欲言又止的李然,停下了脚步。
      “丞相,想说什么就说吧。”
      李然犹豫片刻,终于行礼道:“皇上,请恕臣愚昧。老国师一生忠心耿耿、功德无量,此次也并非罪大恶极。况文武百官多次上书,请皇上重新量刑。臣不明白皇上为何如此坚持。”
      白战离也不想这样。那可是一路辅佐他坐稳皇位、安抚民心的老国师啊。
      他沉重地一叹,将眼神放远。
      “朕乃是一国之君。江山社稷总是要重于私情的。”
      闻此,李然垂眸,暗自揣摩起皇上的心思。不过这次,白战离没有选择隐瞒,而是主动说出了自己的考虑。
      “朕看得出来,老三继位,老国师定是不愿辅佐他的。而这份心思难免会影响他的小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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