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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折戏 愿尔身如琉璃[1/2页]

繁星织我意(下) 画骨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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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望开始认真考虑让欢喜留在国外。
      作为明缂丝的正统嫡传,她的水准足以跻身高端手工艺人的翘楚之列,成为知名顶级设计师也绰绰有余,却并不适合从商。玩不转那些勾心斗角,只靠天分和一股子韧劲硬闯,最后会吃大亏。商场如战场,从来都是背景手段缺一不可。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孩子,根基又尚浅,拿什么应付层出不穷的明枪暗箭。
      她不像连越,有LondonCollegeofFashion(伦敦时装学院)的名校光环,背靠明唐,人脉和资源全是现成。即使连越那样注定踏上青云之路的天才,出来自立门户都困难重重。
      时尚行业很残酷,小概率的逆袭没有可复制性。当然有人靠作品和资历打底,最终顺利融入某个圈层,让作为敲门砖的学历变得可有可无。尽管如此,欢喜大学时为了保护导师主动退学的事,还是成了沈妙吉当众攻击的口实。
      太多有待解决的问题。而他自顾不暇,跟吴丝桐的角力还不知要持续多久。可能三年五载,也许耗上十年八年……没脸开口要她等。
      沈望慢慢靠过来,将手压在她微凉的手上捂暖。在别的事情上都能杀伐决断,唯独在跟她有关的时候方寸大乱。很想做她坚不可摧的守护者,很想。可惜如今不是自由身,分飞的结局几乎已经注定。
      时代变了,平民出身的名设计师本就寥寥无几,最后能获得巨大商业成就的更稀少。就怕他再多偏爱,最后都会与初衷背离。
      那晚欢喜不断惊醒,每次他都及时发现,尽最大的努力去安抚,果然一直守在床前寸步不离。
      最后一段不被打扰的时光,沈望不想留下太多遗憾。
      马上就要拆纱布了,她十分紧张,坐卧都不安宁。在病房里转来转去,絮絮地说了好多小愿望,比如去骑脚踏车、玩滑板、放风筝,把之前想做却没来得及尝试的事都完成。
      鸟儿关在笼子里太久,重新试飞总是顾虑深重。
      “万一……还是看不见怎么办?我以后再也不熬夜了,晚上一定老老实实睡觉,不让眼睛生气。”
      “没有那种万一,要相信科学。”沈望拿过汤碗,舀在小勺里仔细吹凉,喂到她嘴边,“乖,先吃点东西,不然哪来的力气到处跑。”
      她勉强喝了小半碗,摇摇头表示没有胃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有没有甜的?小时候一生病,奶奶会给我做桂花云片糕。”
      这是一种江南糕点,软如宣纸般薄白的一片,可以揭出好多层,她最爱一片片撕着吃,口感清甜绵韧。以前在奶奶身边时,欢喜爱看她用最古早的方式制作,每个步骤都讲究:糯米要先碾去米皮,留下米心,然后再反复炒制。既要保证糯米熟透,又不能炒到变色。炒完后,还要将糯米磨成细粉,再连续过筛,直到绵细如面。加入新鲜桂花的糕条蒸出来厚薄均匀,20厘米长的一块能切成一百五十多片,比针脚还细密。
      每天吃药嘴里容易发苦,欢喜最近比较嗜甜,远离故土的人总是怀念乡味。沈望犯了难,一下子上哪里去弄这种东西?他开车出去转了一个多小时,最相近的甜点只有和果子。
      她食欲不佳,只想吃点甜的东西。这么微小的愿望,他当成眼前最重要的事,把附近所有的甜品店都找遍了,最后带回来一盒御?(OHAGI)。
      传统日式糕点,四时风味分明,要应对不同的季节和场合,有很多不同的种类和做法。御?也叫牡丹饼,同样由糯米做成,是春分和秋分时要吃的点心。
      小巧玲珑的圆团子,里面包着各种馅料,她试着咬了一口,笑得好甜:“我最爱这种红豆馅儿的。”
      那是他特意挑选的口味,此物最相思。
      忌口那么长时间,吃什么都滋味新鲜,欢喜一连尝了好几个。沈望在旁边心满意足地看着,目光温柔地在她脸上流淌,“刚才的话都给你记下了。以后要是不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眼睛生不生气我不清楚,我会生气。”
      她从盒子里又摸了块点心,“唔,你会生气,然后呢?就不要我了么?”
      他心头一刺,眼睛里有些很深的动荡,突然问:“如果我真的一生气就不要你了,你会怎么办?”语气是调侃的,实则忐忑得不得了。
      “我想象力很匮乏的,处理感情问题的能力也不强。大概……”她舔舔嘴角沾的糖霜,一本正经威胁道:“也就只能靠家暴把你吓得收回成命吧,毕竟有空手道传统艺能,不用多可惜。”
      他带笑揉一把她刚长出来的碎发,“你好好的,我心里就安稳了。”
      欢喜住进无菌病房的那段时间,他觉得自己半个身体都是空塌的。忙起来可以几天几夜不睡,可总有思念无孔不入,轻易击溃他的全部防御。
      最后一层纱布拆开,黑暗的屏障彻底消失了,是结果揭晓的最终时刻。
      窗外是早秋飒爽晴天,阳光透明温和。欢喜整颗心狂蹦乱跳,使劲闭着眼不肯睁开。手冷得像从冰水里淘出来一样,被他合在掌心里渥着,还簌簌地抖。
      沈望在她身前蹲下,缓声道:“别怕。我在这里,就在你面前。”
      欢喜低着头犹豫很久,才敢试着睁开一道缝。
      打破禁忌的魔咒,世界如同砰然点亮的烟花,斑斓鲜浓,无数色彩一下又一下撞击心口。所有只存在于脑海里的离奇形状,都有了分明层次。
      她想起底片放进显影药水里的变化过程,混沌刹那褪去,浮出清晰又美妙的具象。
      沈望趋身向前,双手捧住那消瘦的脸颊,轻声说:“你看见的第一个人,是我。”
      他笑吟吟的样子真好看,狭长的眸子弯起来像月牙。瞳底一点墨,动荡万丈烟波。和记忆中反复描摹的轮廓,一丝都不差。
      是他。
      是过去,现在和未来。是她爱的沈望。
      欢喜扑过去,用尽所有的力气抱紧他,泪水不知不觉淌湿了肩膀。明知现在不该哭的,可怎么也忍不住。
      她一抽一噎吸气,声音软软糯糯,“我已经多长时间没有看见你了?”
      从在九溪找到她的那天算起,沈望想了想,说:“十个月零一十七天。”
      “才十个多月……”她把头枕在他肩头,“我觉得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是我的错,让你受了这么多苦。”他眼圈也发红,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控制住情绪,轻轻拍抚她的背,“好了,现在没事了。”
      她的手指握起来,紧紧揪住他的衣服,“我以后都不要和你分开。”
      活着真好,可以和爱的人厮守朝与暮。
      经历多少坎坷才能重见光明,她还沉浸在难以描述的喜悦里,没注意到他脸色微变,别过头不再回应。
      接下来的时间,沈望信守承诺,陪她一一实现曾许下的心愿。
      他活了二十九年,真正闲暇轻松的时光屈指可数。严格意义上来说,沈立交到他手上的家业,半是守成半开拓。时代发展日新月异,旧积弊会产生新问题,多少前所未见的难关,需得遇水搭桥披荆斩棘。经过九十年代初缂丝出口贸易潮退的冲击,老辈手艺人凋零殆尽,留下的市场一片混乱。集团能有今日,是他咬紧牙关一步一步把局势扭转过来的。
      就像欢喜形容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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