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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弄玉听见有人高呼方婕妤落水,刚才的紧张情绪一扫而空,她知道方天河这是故意落水,以此打断赵临月的求婚。
      李陵、韩城、霍光等这些皇帝身边的侍从早已经跳下了水去救方天河,弄玉握紧双拳,心中既挂念方天河的安危,又感激方天河出手相救。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船划到岸边,只见李季浑身是水,满脸惊惧,甚是狼狈,早没有了先前的飘逸之姿。他怀里搂抱着面色苍白的方天河,茫然地叫道:“天河!天河!”
      李陵伸手去接方天河,一边吩咐霍光道:“快去传太医。”
      李季推开李陵,道:“你别碰她!”
      皇帝面色铁青,越过众人来到李季身旁,沉声说道:“把她给朕!”
      李季抬头看着皇帝,苍白的脸上流露出孩童般的倔强,他抿着嘴不说话,手却依然抱紧方天河。
      皇帝怒气更盛,斥道:“她是朕的女人,把她给朕!”
      弄玉生怕李季头脑一热,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事来,急忙蹲下,对李季说道:“现在得赶快让太医给她瞧瞧,你这样抱着她,太医可要怎么救他呢?”
      李季听了这话,果然松开了方天河,皇帝早已经把方天河抱了起来,大步流星朝仪凤殿走去,临走前抛下一句话:“船上的人保护不周,致使方婕妤落水,论罪枭首。”
      那几个渡娘早就吓得面无人色,如今听了皇帝的处置,更是惊恐万分,拼命叩首求得皇帝开恩。
      弄玉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为什么方天河不让她上船,原来她早就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可是这些船娘有什么罪呢,却无辜搭上了性命?
      她刚要开口求情,衣襟却被人一扯,她回头一看,却见李陵使了一个禁止的眼色。
      早有羽林卫上来将这些柔弱无辜的女子拖了下去,她们一个个哭声凄厉,依然不断哀求皇帝饶了她们的性命,也许是早就司空见惯了,那些羽林卫面上波澜不惊,拖着她们走远了,直到哭声逐渐消失。
      出席的诸侯大臣、羽林卫以及随侍宫人全都跟着皇帝去了仪凤殿,只有弄玉和李季依然怔怔地立在原地。
      月色明亮,空中流霜,几乎不用烛火就能清清楚楚地瞧见岸边黑夜中的景色,玲珑奇致的河畔石雕,横七竖八搁浅在岸边的精美画舫,随风舞动、树影袅娜婆娑的柳枝,还有不知是哪一位船娘被拖走时留下的一只绣履。
      今晚是中秋佳节,原本是家家户户团聚的日子,可这几位女子却再也不能与家人团聚了,以后年年岁岁,这一天都会变成她们亲人最痛苦的一天,谁来怜惜他们呢?
      没有人会记得,这些青春大好的女子就像尘土一样消失,她们的死微不足道。
      但在长安城里这样的牵连和死亡却是人人都见惯的事,在繁华的长安,哪一天不死几个人?人命如芥说的一点儿也不错。这才是真正的宫廷斗争,处处充满着血腥,每走一步路,都要沾着别人的血。
      在未央宫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这么过的,她如今要想退出去也已经晚了,从今夜起,她的手上、脚上、身上亦会沾染别人的血,有敌人的、也有无辜之人的。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干呕起来。
      一只冰凉的手抚在了她的背上,给她轻轻顺气,弄玉回过头来,见李季已经站起身来,眼中恢复了清明。他问道:“你无碍吗?”
      弄玉摇摇头,想起刚才他与皇帝赌气的举动,心中又担忧起来,骂道:“你发昏了!当着皇帝和这么多人的面给皇帝难堪!你就算是与她再浓厚的感情,也得知道分寸!觊觎皇帝的女人,给你安上一个‘秽乱后宫的罪名,你看你还能活不能活!”
      李季听了她这话却笑了:“他不会杀我的。”他虽然在笑,可眼中的绝望却像是这黑暗的夜色,沉沉无边,弄玉看着他哀伤的眼神,不知怎的,心口一疼。
      李季原本那双波澜不惊、潋滟含情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尖锐的嘲讽,像是匕首一样锋利,他嘴角一挑,冷冷地笑道:
      “他舍不得!我要是死了,他再去哪里找我这样听话又俊美的玩物呢?只要他一日没有对我厌倦,哪怕是我忤逆他,我也能照样苟且地活着!”
      他说完这句话,脸上的厌恶之色更重,不知道是在厌恶他口中的那个“他”,还是在厌恶他自己。
      弄玉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让他如此愤世嫉俗,见他如今这副模样又不好开口询问,正踌躇间,韩城又折返回来了。
      他刚才也跳入水中救人,现在身上还是穿着那身湿透的衣裳。额头、眉毛上还挂着水珠,被月色一照,剔透发亮,像是一颗颗小水晶,
      弄玉从来没有见过韩城如此可爱的一面,一时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韩城远远地走来,见她跟李季说话的时候,眉头紧皱,满面愁色,如今看见他来却又笑得开怀,自己也咧嘴笑起来:“站在这里做什么?”
      说着牵起弄玉就走,弄玉被他拉得跌跌撞撞,忍不住开口叫道:“韩城,你等等,还有人还在这里!”
      他虽然在像弄玉问话,口气却是轻佻而无礼的。弄玉在韩城身边这些年,见过他笑里藏刀,含笑嘲讽别人,也见过他青筋暴起,冷声责问别人,唯独没有见过他这种态度。
      弄玉有些疑惑,按说李季这种美如神仙的人不应该遭受这种嘲笑和侮辱,她刚想问,韩城的眼睛厌恶地看着李季,却对弄玉吩咐道:“这种人以后你不准跟他往来,有些人身上的污秽只怕渭河之水都洗不干净的!”
      弄玉听着这话刺耳,担心李季听了会生气,急忙拉着韩城往仪凤殿走,可到底忍不住又回头看了李季一眼。只见他站在月色之中,神色平静淡然,脸上丝毫没有屈辱或者动怒的表情,依旧是神仙风姿。
      仪凤殿中灯火通明,宫人们络绎不绝地进出,诸侯大臣们全都聚集在殿外焦急地等待着,韩城拉着她来到李陵身边,问道:“方婕妤怎么样了?”
      李陵皱眉道:“刚才听宫人说醒过来了,只是情绪不稳,君上陪着呢。”弄玉松了一口气。猛然间瞥见细君正站在不远处,她身旁还站着一个少女,正是楚国翁主刘解忧。
      细君见弄玉看过来,就拉着解忧走过来,对着韩城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这才看向弄玉,说道:“我有话对你说。”
      细君和解忧是随着皇帝一起来甘泉宫的,被安排住在甘泉宫西南角的青梧观,与方天河的仪凤殿相隔甚远。再加上方天河果真听了她的话,不去牵扯细君,每次细君来仪凤殿问安,都被方天河拒之门外,故而弄玉和细君除了在皇帝的聚会上碰个照面,平日里很难见到。
      弄玉正好也有话要对细君讲,便答应道:“好。你先略等等。”
      说着她拉着韩城,趁着别人看不见悄悄地来到仪凤殿的后院,她放开手,先对韩城说道:“夜色凉了,你的衣衫还湿着,得换下来才好。我这里有你的衣裳,我去给你取来。一会儿我跟细君说几句悄悄话,你不用管我们。”
      不一会儿弄玉就拿来两套衣衫,让韩城换一身,另一身给李陵。她让韩城在后院换,自己又返回前院,见细君和解忧还站在原地等她。
      弄玉不敢走远,又怕被人看见,就一手牵着一个,三人悄悄躲到一块玲珑大山石后面。
      三人刚刚站稳,细君就冷笑道:“原来你倒是怕被人瞧见?是怕谁瞧见?怕方婕妤瞧见吗?怎么,攀上方婕妤这棵高枝,就把我们这些贫贱之交都忘了?”
      弄玉见她说话尖酸刻薄,与平日温和的性格大相径庭,心中又奇怪又难过,说道:“赵无伤不是都跟你说了吗!”
      细君口气依然带着凉凉的嘲讽:“是。他说郭弄玉攀上了方婕妤,要与我一刀两断,让我以后再也别去找她。我还不信,三番五次往仪凤殿来,想当面问清楚,谁知道却都被挡回去了。要不是今晚事出突然,我只怕这一辈子都见不到郭姑娘的面了!”
      弄玉被她这些讽刺的话说得心中难过,没想到赵无伤居然没有替她解释她离开细君的苦衷,害得细君误解她,可她又转念一想,又明白了赵无伤的用心。赵无伤这样做其实是想让细君跟她彻底断开吧?
      她已经被方天河卷进了这场斗争中,要想保全细君,只能与她彻底决裂。如果赵无伤对细君解释了弄玉进宫的原因,细君必然会对她心存愧疚,倘若一时不察在皇后面前泄露半句,那皇后自然能明白前因后果,只怕那时候细君的处境就危险了。
      她想明白了赵无伤

知心[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