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门宫一夜,皇帝与方天河又重归于好,方天河重新被迎回了未央宫。
弄玉与方天河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方天河没有再胁迫弄玉进宫帮她。
赵临月还没有从韩城给她的打击中缓和下来,一时间也没有再大张旗鼓地让皇帝赐婚。不管是知道真相的韩城、弄玉,还是不明就里的李陵,对赵临月的沉寂都是莫名松了口气。
一夜好梦。弄玉醒过来的时候天光早已大亮,深秋清晨的阳光不同于夏天的暴烈,就像是在山溪里浸了一夜,阳光洁净、清凉。窗户大开着,红彤彤的阳光将窗户照得透亮,也照得摆在窗台上的那三五盆菊花灼灼欲燃。
弄玉还在床上躺着看花,门忽然被人轻轻敲了几下,韩城在门外叫道:“醒了没有?再睡下去就该用午餐了!”
弄玉连声答应,穿戴妥当了,来给韩城开门。门一开,她就露出掩不住的笑脸,问道:“好不容易盼到你休汤沐,今天咱们去哪里?”
韩城笑道:“今天是走不成了,少卿的堂妹和堂弟一大早就来了,现在堂上坐着呢。咱们今天只好在家陪客了。”
弄玉有些疑惑地问道:“李大哥还有堂弟堂妹?”之前不是说李氏家族的人全死在卫氏的手里,只剩下李陵孤儿寡母了吗?
韩城叹了口气,对李陵这两位堂弟堂妹并无好感:“之前李三叔被霍去病杀了以后,不少人谴责卫霍家族,为了平息民愤,堵住悠悠之口,卫氏就以太子的名义将刚满五岁的李嫣聘为良娣,把李三叔的一双儿女接到太子府去居住了。”
弄玉听了,惊诧道:“那李陵跟他母亲就能同意?”
韩城冷笑一声:“婶母那时也是相当有骨气,说李氏虽然只剩孤儿寡母,但我们兄弟姊妹几个总还能养得起,就算是讨饭也绝不让他们去侍奉仇人之子。谁料到,他们两个倒是很愿意去,巴巴地跟着来人走了。为这,婶母气得大病了一场,可也无可奈何。”
两人说着话,早有女仆送来盥洗的水,弄玉洗漱了,跟韩城一起来到大堂上。
大堂之上正坐着四个人。李母正面朝北坐了;李陵坐东朝西;西面座位上也坐着两个人,第一个是个女子,不到二十岁的年纪,衣饰繁杂华丽,化着当下长安女子最流行的桃花妆,两颊涂着胭脂,像是醉酒的桃花,两弯又浓又黑的八字眉,无愁若蹙,但她脸上的神情却是欢快的,配上这愁眉妆,虽然是当下时兴的,可总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弄玉心中感叹,原本她以为李嫣无父无母,住在太子府中寄人篱下,必定是个温柔端庄、低眉顺眼的女子,却没有想到她能如此恣意张扬,连归宁省亲,拜见长辈也是浓妆艳抹,不懂收敛。
而坐在第二位的男子也是锦衣华服,脸上的得意之色就更浓了,说话的时候,眼睛微微朝上看,仿佛在望着天,两道眉毛一挑一挑,显然是平日跋扈惯了。
见韩城拉着弄玉进来,李嫣倒是站起身来,含笑叫道:“城哥哥,好久不见!你回长安来也不去看我!”
而她的兄长李禹依旧安安稳稳地坐在席位上,连眼睛都不曾朝韩城望一下。
韩城含笑与李嫣寒暄了几句,拉着弄玉在李陵身边依次坐下。
李嫣笑道:“城哥哥,我刚才正跟阿兄说着呢,如今太子要在府上举办一个赏菊大会,你可一定要来啊!”
韩城推辞道:“我未必有空闲时间。”
李嫣笑道:“不要紧的,就定在初九,正是重阳佳节,我打听了,那一天你跟大兄都有空的!”
李禹显得有些不耐烦,打断了李嫣:“谁要你说这些,你只说,这菊花会是为了迎接匈奴和乌孙前来求亲的使者们举办的,长安的王孙贵戚没有一个不想来的!你看他们来不来!”
韩城冷哼一声,脸色更加难看,回道:“我还偏偏想当那个不想去的!我们跟匈奴人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死了多少人?现在他们一来投降,不说把他们全都抓起来杀了,反而当成了活宝贝!你们谁愿意去谁去,我不去!”
李禹见韩城如此说,脸色豁然大变,站起来指着韩城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在小爷跟前说这种话?你不要仗着自己在边塞上待了几年,就觉得封侯拜相指日可待。实话告诉你,你还是趁现在多多讨好我,等将来太子登基,靠着我在新帝面前给你美言几句,好处多着呢!”
他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响动,唬了他一跳,只见堂上的李母早已气得面色铁青,将手中的酒杯掷了出去。弄玉听见的响动就是酒杯摔碎的声音。
弄玉从来没有见过李母如此动怒,就听她指着李禹,近乎嘶哑地吼道:“你认贼作父,反而沾沾自喜!李氏没有你这样的不肖子孙!”
众人见她生了气都急忙来劝,李禹还不服气地说道:“大伯母,你也别用这苦大仇深的样子看着我,等我将来做了丞相,嫣儿做了皇后,咱们……”
李嫣急忙打断他,低斥道:“你少说两句!”
李禹倒是很听自家妹妹的话,不再说话,又恢复了那种傲然自得的神色。
弄玉原本以为李陵跟卫氏只有不共戴天的灭门之仇,却没有想到两族之间的关系如此复杂。倘若李嫣真的生下卫太子的孩子,那这个身上流淌着两个家族血液的孩子又将是一个怎样的尴尬存在?还是说称为两族化解仇恨的关键?李陵会不会也因此解除对卫氏的敌意呢?
李陵见母亲气成这样,急忙走上前来给她捶背顺气,劝她消火,一边扭头对李嫣说:“阿嫣,母亲身体不适,你带着阿禹回去吧!”
李嫣此时安安稳稳端坐在席位之上,显出一种庄严的威仪,她笑道:“大兄,太子的菊花会,整个长安城的王孙公子都到了,你跟城哥哥不到,可不是给我难堪吗?你们连这点儿面子都不给我,我还有什么脸待在太子府?也不等太子逐我,我还是自己就搬回李氏好了。”
她这种看上去是在找李陵撒娇,实际却无赖的做法,更加证实了弄玉心中的猜测:她一定要李陵去参加菊花会是因为卫氏现在也要拉拢李陵!
卫氏想要拉拢李陵,李嫣和李禹就是最好的棋子。就算李陵不愿意为李氏效力,那只要自己的弟弟妹妹在卫氏手中,李陵就不能不考虑他们的安危。
李陵似乎不愿意与他们纠缠,不耐烦地应道:“到时候我一定来!看过这顿饭,你们就回去吧,我还有事!”
李嫣愉快地笑起来,但她那两条愁苦若蹙的眉毛在这张笑意盎然的脸上却有着说不出的古怪。
她又转脸看向韩城,问道:“那城哥哥去不去呢?”
韩城不愿意与她纠缠,便说道:“大兄都去了,我还推辞什么?”
李嫣这才站起身来,对着李母行了一礼,说道:“伯母,今日叨扰了。我在府中备好酒宴,等两位兄长大驾光临。”
说完便兴高采烈地走了。
李母望着他们离开的身影,哀叹道:“家门不幸,养出这样两个认贼作父的东西!等我死了,怎么向李氏的祖宗们交代?”边说边擦拭眼泪。
韩城也是余怒未消,刚要开口说话,弄玉拉拉他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开口,自己笑着安慰李母道:“伯母,我瞧着去未必是件坏事,刚才李良娣也说了,长安城的王孙公子都去赴会,咱们去了也不打紧的。更何况……”
弄玉瞧了瞧李陵,又看了看韩城,这才又说,“他们说的不错,将来皇帝陛下一旦晏驾,太子登基,整个天下可就是卫氏的了,那时候我们又能怎么样呢?现在得罪他们对我们没有好处。”
李母听了弄玉的话,火气消了大半,却又浮现出了说不出的愁苦:“这些事情我何曾没有考虑过呢?我们跟他们的恩怨结了十几年了,将来他们得了天下,只怕咱们一家都不会有个好结果。”
韩城不以为然地冷哼道:“那又怎样,我就不信,他们还能随随便便把我们杀了!”
弄玉当着李母的面,不好对韩城太亲昵,看着他微微摇头,示意他别再往下说。
韩城果然住了口,弄玉又顺势开导了李母几句,李母的气这才渐渐地平了。
转眼间九月初九就来到了。按照风俗,这一日应该登高远眺,插茱萸,赏菊花,食蓬饵,饮菊花酒,以求长寿。菊花酒的酿造与别的酒还不相同,一般是去年九月初九采的菊花,花朵连梗带叶,加上黍米、酒曲一同放入酒坛中发酵,埋到地下,等来年九月初九,菊花酒这才酿好,重阳时节,菊花再度盛开,正好开坛
菊花会[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