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季双手放在胸前,确认把自己遮挡好了,这才说:“公主说要嫁给我。”
方天河脸上依旧淡淡,吩咐道:“弄玉出去。”
弄玉答应了一声便往外走,心中正盘算着如何才能探听到两人的谈话,走到门口忍不住又朝房内看了一眼,却正好对上方天河的眼睛。方天河眼神锐利,她的心思似乎全都被方天河看出来了,果然就听见方天河吩咐道:“你在外面守着,不要让人进来!”言下之意就是允许弄玉偷听了。弄玉脸上一红,连忙答应。
屋里很长时间没有人说话,一阵寂静的沉默。
随后李季便把最近卫长公主之事告诉了方天河。
原来卫长公主新寡之后,住在宫中甚是寂寞,一直就想再寻个夫婿。有一次她召乐师,原本应该是李季的兄长李延年应召的。但那一天李延年陪在皇帝身边呢,李季便去了,谁知道便被她看中。方天河就让李季接近长公主,探听消息。
没想到长公主对李季居然存了三分真心,卫皇后那边的事也不十分瞒他,如此一来倒让方天河探听了许多消息。如今长公主越发离不开李季了,想要嫁给他,一再逼迫他。
方天河半晌才缓缓开口说道:“既然她如此抬举你,你便娶了她。不说别的,娶了公主,封了侯爵,总比你当个乐师,天天给人奏乐要好得多。再者,你娶了公主,卫氏有什么风吹草动,咱们这边也能知道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李季生硬地拒绝:“我不娶公主。”
方天河冷笑道:“不娶公主?你们两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现在你才说不娶她的话,不是太晚了吗?你就不怕长公主一怒之下给你安插个逼奸公主的罪名?到那时候,只怕皇帝一怒之下,诛你三族吧!”
李季悲愤填膺,大声质问道:“我为什么会跟她做出那事,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吗?你仗着我喜欢你,一而再,再而三逼迫我做那些龌龊的事。方天河,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说到动情之处,李季心中激越震荡,剧烈咳嗽起来,方天河惊呼了一声:“李季!”
弄玉听到声响,忍不住冲进来,只见李季一手捂着胸口,脸色绯红,满头大汗,尽是痛苦之色。他另一只手还牢牢握着方天河的手,断断续续地说:“你尽管恨我。除了娶公主,我都答应你。”
方天河的脸色又恢复了原本的淡漠:“你明知道我爱的是皇帝。”
说完便从李季手中抽出被他抓红的手,走了出去。
李季追赶不及,脚下不稳,一个踉跄跌倒在地,眼看着方天河就要出门,他急中生智,高呼道:“好,我答应你!我娶她!但是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方天河停住脚步,侧过身来看他,带着冷冷的不屑和嘲笑:“什么事?”
李季看向弄玉,歉然道:“郭姑娘,烦请你回避一下。”
弄玉被他们这番折腾磨没了脾气,干脆到院子里晒着太阳,望着墙角那几颗光秃秃的茉莉花出神。
不一会儿方天河出来了,她铁青着脸,看着弄玉的眼神如刀,直戳到弄玉心里:“我最恨别人对我耍心机!”
弄玉毫不示弱地反驳道:“既然我是你的人,为什么你还有这么多事瞒着我?卫长公主和李季,不是我自己察觉了,你还不肯说呢!”
提到李季,方天河道:“如今李季已经是一枚弃子,留着也是隐患,你帮我打发了吧!”
弄玉问道:“他不娶长公主吗?”
方天河皱着眉头思虑了片刻,吩咐道:“你过几日就休汤沐出宫了,我还有一件事托你办。你帮我找一个样貌出众的少年,要机灵点的,花多少钱都不要紧。然后送到风月之地学学房中术……”
弄玉质疑道:“这法子有效吗?长公主心里只挂念李季,未必肯接纳别人。”
方天河冷笑道:“你也太高估了未央宫里的女人了。你以为她看上李季图的是什么?”
弄玉道:“说起来,李季这容貌世间少有,不管我找多么俊秀的少年,只怕都入不了……”
她还没有说完,就听见方天河愉快地笑起来,神色也柔和了许多,最近方天河只要一笑,弄玉就会无端端从她的笑容里看到三姊的影子,可明明两个人的长相和气质都不一样,怎么能有相同的感觉呢?
“所以我才让他去学房中术,长得好不好看不要紧,关键……”说到这里,她看见弄玉的头早已经羞得几乎要钻到地底下去,也就不说这些话,又换了个话题说道,“你找的这个人,暂时先姓方,倘若将来他娶了公主,能封个爵位,我便把他认作是我的弟弟。这样一来,方氏也就不再是我一个人,而有了兄弟作为依靠了。”
她的这番算计原本不错,但是弄玉却有自己的担忧:“你就不怕这人真的娶了公主,封了侯爵以后,翅膀硬了,背叛咱们?”
方天河笑得胸有成竹:“你别忘了,他是个冒牌货,倘若他敢揭穿我,那我就敢把他的身世公布出去。到时候,他可是犯了欺君之罪,你觉得他还能活吗?所以他不敢背叛咱们。更何况,你忘了廷尉府还有咱们的人吗?到时候咱们想要什么样的口供没有,总之就算出了事,也查不到咱们身上去!”
方天河这又叮嘱了弄玉几句话,这才离去。
弄玉目送她离开,这才回到偏殿,却看见李季正坐在地上,目光散乱呆滞,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方天河是不是打算让你打发了我?”他问,“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弄玉道:“我要把这件事讲给李夫人听,让她来决定。”
李季笑得阴测测的,看得弄玉心里直发毛:“不就是逼我离开长安吗?何必去麻烦我阿姊?不必告诉她了,我自己走,我离开长安便是。”
“淫乱公主是死罪,与皇帝的宠妃有染更是夷三族的罪过,倘若被卫皇后发现,只怕我们都要受牵连。你还是早些离开长安吧。”弄玉安抚道。
这一夜,未央宫里失眠的人都听到凄凉的箫声,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丝丝缕缕,像是穿堂过户的夜风,冰凉刺骨,一直冷到人心里,滴水成冰。
远游[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