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啊!”弄玉疼得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喊叫出声来,但身体却因为痛楚剧烈挣扎起来,带动铁链哗啦啦作响,掩盖了一阵细微的声音。
“你……”弄玉忍过一阵强烈的痛楚,大口喘息着,想要缓解疼痛带来的窒息感,“你……不是!”
“那个贱婢生了两个女儿,却偏偏在出生前就都取好了名字:海内清平日,结缡绸缪时。放马南山归,浣葛流素衣。”
赵临月伸手捏住弄玉的下巴,拿着刀子在她脸上比划,“这名儿倒是取得大有意趣!凭什么给我取名就叫什么临月,说什么看着我,就想起阿月那个贱婢,那我母亲呢?卫伉给我取这个名儿,不是侮辱我母亲吗!”
“卫……清缡?”弄玉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第一次见卫伉的时候,卫伉看到她时,叫出来的那个名字,当时她只当卫伉认错了人。
可如今她听赵临月说,她的名字是为了纪念那个阿月,而在父亲口中,曾经出现过“映月”这个名字,两处一对比,她惊恐地发现,也许……
赵临月没想到她能叫出这个名字,玩味地笑道:“不错。你就是卫伉的女儿,卫清缡。也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弄玉不管她在自己脸上比划的那把刀子,问道:“你也是卫伉的女儿?”
赵临月眯着眼睛,用匕首从她的眼角一直划到嘴角,她用的力道很轻,但那匕首吹毛断发,哪怕只是轻轻划过,在弄玉的脸上也留下了一道血痕。
她收回匕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干脆地回道:“不错!我也是卫伉的女儿。”
“可是,既然你是卫伉的女儿,为什么会……会姓赵?为什么会在赵家长大?”
弄玉这才明白为什么赵破奴会如此宠爱这个女儿,她不是他们赵氏的骨肉,而是卫家的女儿啊!
赵破奴早些年跟着卫青、霍去病征战匈奴,才有了升官封侯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不对卫氏感恩戴德、投桃报李地去宠爱赵临月?
赵临月听了弄玉的问话,更是恼怒,丝毫不掩饰眼中的仇恨:“你知道我为何如此恨你,非要你死吗?你母亲抢走我母亲的一切,如今你又来抢走我的一切,你让我如何不恨你!”
“我母亲原本该是卫伉明媒正娶的妻子!就因为她是匈奴人,身份不容于大汉,这才隐姓埋名,委曲求全地跟了卫伉,生下了我!可是卫子夫怕卫伉跟匈奴女子有私情的事,被皇帝知道后会借机生事,她不让卫伉娶我母亲!可恨卫伉软弱,竟然就真的听了卫子夫的话!”
“他连我都不敢认,只能把我送到赵破奴家中寄养!让我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说着她又朝弄玉的脸用力地划了一刀!”
“啊!”弄玉没有防备地被她又划了一刀,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得生疼,忍不住呻吟出声来。
“可你娘那个贱婢跟我母亲一样,也是匈奴人!就因为她长得美,勾引了卫伉,让他鬼迷了心窍,非要娶进门,白白辜负了我的母亲!后来等她生下你和霍流素,他更是什么都顾不得了,竟然要将她扶正,做他明媒正娶的卫夫人!啐!”
说着她恶狠狠地朝着弄玉的脸上啐了一口。
弄玉不理会她的羞辱,看着她发狂的样子,觉得十分好笑:
“卫伉不顾卫皇后阻拦,非要娶后来这个匈奴女子,那当然是因为爱极了她,不忍她受半分委屈。就是他不愿意娶你母亲,那也不过是因为他没有那么爱你母亲而已,错全都是卫伉的,跟女人有什么关系?你以为没有这个阿月,卫伉就会娶你母亲吗?”
赵临月见她嘲笑自己,更加恼怒,一刀插到她肩头,顺着她的肩窝滑下,在她身上留了长长的一道口子,怒道:
“你都落到我手里了,还这么伶牙俐齿,真是可恨!我恨极了你这张舌头!今天既然没什么好玩的了,不如咱们就效仿当年的吕太后做人彘的法子,让你尝尝当年戚夫人受的刑罚,你说可好?”
弄玉咬着嘴唇,强忍下肩头的痛楚,笑道:“毒哑我以后折磨起来那多无趣。不就是我跟你顶嘴,你折辱我才更有意思吗?”
赵临月歪头想了半天,忽然粲然一笑:“你说的也有道理,毒哑了确实也没什么意思。不如,你叫我一声韩夫人,我就不割你的舌头了,如何?”
弄玉看着她,像是在思考什么,再与赵临月对视的时候,眼中已经带了笑意:“比起‘韩夫人,我更愿意叫你月姊姊。我们不是亲姊妹吗?你就忍心对你妹妹下毒手?”
她话还没有说完,赵临月早一个耳光掴在她脸上,恨恨地骂道:“不许叫我姊姊!谁是你姊姊?你别叫,我恶心!”
弄玉生生受了她这一巴掌,吐掉口中的血,脸上依然挂着得意的笑:“姊姊,你刚才亲口对我说的,咱们是亲姊妹啊,你为何会如此介意我的存在呢?咱们撇开上一辈的恩怨不说,只说咱们两个人,明明是你抢走了我的未婚夫,可你为什么会说是我拿走了你的一切呢?
还有,我在诏狱原本就是死囚,反正你就算是不出手,我也是死定了。你为什么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把我劫出来呢?我可不会觉得是姊姊你心疼妹妹。你分明是想要把妹妹折磨死。
我心中只是好奇,是什么让你如此迫不及待,赶在皇帝处死我之前呢?你跟我当真就有这么大的仇恨?让你不惜把自己牵扯进去也要我死么?”
上当了。
看着郭弄玉那得意的笑容,赵临月低头看着沾满鲜血的双手,暗自悔恨。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把她劫出来。从一开始,她就在猜测,试探自己,哪怕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也根本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慌失措,她一直就想要弄清楚赵临月的目的。
而她赵临月原本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可没想到还是被她三言两语刺激得失态。
原本她最厌恶血腥之气,可如今……她看着自己的双手沾满了鲜血,郭弄玉的脸因为她那一耳光,脸上的血糊得到处都是,看上去虽然狼狈,却也带着一丝丝让人胆战的寒意。
“我猜,如今我大概可以不用死了吧?”弄玉嘲讽地看着赵临月,“按照你的说法,既然卫伉如此爱阿月,而我又是阿月的女儿。他必然会想办法救我,不是吗?”
赵临月看着她脸上得意的笑容,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愤怒,想也不想就又给了弄玉一耳光:
“我既然把你劫出来,就不会让你活着回去!就算是卫伉想要救你,我也绝对不让他如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中的想法,你是想利用卫氏来救你们郭氏!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郭氏早就被灭族了!整个郭氏,不论男女老幼,四百一十二口人,已经全都被梁王杀了!如今除了你,郭氏再也没有人了。”
弄玉正盘算着脱身的计策,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卫伉的女儿。
不管是真是假,只要卫伉认为是真的,只要卫伉要救她,那她就会抓住一切机会把卫氏拖下水,让他们跟郭氏再也脱不开关系,赵临月说的不错,只是……
她没有听明白赵临月说的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你说什么?”
赵临月又扳回一局,见郭弄玉的双目猩红,又惊又惧,心中十分舒畅,便又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说,郭氏现在已经全都死绝了……”
“你胡说!”弄玉急红了眼,拼命想要挣脱铁链的束缚,抓住赵临月问清楚,“你胡说!我不信!有我二哥在,谁也动不了郭氏,没有人能动郭氏!”
“郭羽吗?”赵临月冷笑道,“他早就被毒死了!”
二哥死了?
“不,不可能的,我二哥不会死。”
二哥向来就像是天神一般的存在,这世上还没有人能杀死郭羽,谁都不能!
赵临月见她不相信,悠悠地笑道:“是啊,郭羽本事大,剑法高明,没有人能轻易近他的身,这我们都知道。但有一个人,他一定不会防备,那就是他的好妹妹!出嫁的妹妹归宁省亲,亲手斟给兄长的酒,郭羽怎么可能拒绝?”
“是……青璋……还是红霞?”她首先想到的是那两个嫁给梁王世子的堂姊,倘若真的是她们中的一个,那赵临月说的就是真的。二哥为人慷慨豪迈,待人亦是至诚至信,连朋友他都是一万分的信任,更别说是自己至亲的妹妹们。
“我听人说,原本郭氏庄园也是修建得十分牢固,从外面攻来,一时是杀不死的。但郭家的女儿,确切来说,是梁王的儿媳,毒死郭羽之后,从里面开了门,梁王的兵马,兵不血刃,就把郭氏全族都杀干净了……”
赵临月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但弄玉耳中一片寂静,她什么都听不见了,只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那声音甚是急促,就像是敌军来袭时,战场上擂起的鼓声,急如骤雨,又像是万马奔腾。
她的心被猛兽的利牙撕咬着,悔恨像是排山倒海的海浪迎头扑来,倘若她跟着二哥一起回洛阳,有她在二哥身边,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她一定能及时发现异常,制止二哥饮那杯毒酒的。
恍惚间,她看见二哥浑身是血,怒目圆睁地看着她,死不瞑目。
官军像是闯入羊群的饿狼,举刀四处砍杀手无寸铁的亲人,他们一个个倒在血泊中,耳边传来一阵阵绝望无助的惨叫声、哭喊声,厮杀声,隐约中还有人叫她的名字。
“不!”弄玉一声长啸,撕心裂肺,鲜血从嘴里大口大口吐出来,溅得到处都是!
赵临月没有防备,被喷了一身,气急败坏,一刀扎在了弄玉的胸口!
“你这个贱人,竟然敢弄我一身血!我杀了你!”说完,赵临月拔出匕首,又是一股鲜血猛地溅在赵临月身上。
弄玉看着身上汩汩流血的洞口,鲜血很快把她那件早被血染红了的衣衫又湿透了。
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只觉得冷,浑身发冷。
她的泪水混合着鲜血一滴滴从脸上滑落。
她对不起郭氏。
她对不起父亲。
她对不起二哥。
就让她这么死了吧?用她的死来赎她犯下的罪孽。可是就算是她死,她身上的罪孽又能洗干净吗?只怕就算是死了,她也没有脸去见父亲,见二哥,见那些无辜枉死的亲人们。
“赵临月,等我死了,你把我扔到乱葬岗,给野狗分食了吧。”没有完整的尸身,是不是就没有魂灵,不能飞升,也不会有什么来生?那她也就不必在九泉之下见那些枉死的亲人们了,也只有这样的惩罚才能洗清她的罪责吧?
清缡流素[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