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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再起[1/2页]

出塞曲 白玉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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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弄玉一直留在卫青房中,连药也是在这里吃的。一直等到卫青睡下,她才跟来接她的阿?往自己住的院中来。走到院落门口,却见卫伉正随意地坐在台阶上,还没有近身就闻到了一阵浓烈的酒气,看来他是喝了不少酒。
      他见阿?搀扶着弄玉回来,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命令道:“阿?你进去,我有话跟清缡说!”
      阿?怕他发起酒疯了,弄玉招架不住,便弃了弄玉,上来扶住卫伉东倒西歪的身子,笑道:“将军,有什么事?咱们先进屋。夜凉了,清缡的身子禁不住。”
      卫伉用力一推阿?,喝道:“她连诏狱的酷刑都能扛得住,怕什么夜凉!就在这里说!”
      阿?没防备,被他用力一推,险些摔倒,一连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住。
      弄玉见阿?自讨没趣儿,脸上有些气恼,便淡淡地说道:“你先进去吧。我没事。”
      阿?虽然担忧弄玉,但心里也明白,弄玉是卫伉的女儿,他就算是再不堪,也不会对女儿下手,便听了弄玉的话,先走了。
      现在院子里就剩了他们两个人。
      三月份的下旬,夜里还是冷的,但夜风吹过,吹到人脸上又柔又软,还带着花的馥郁、草的清新。月色也非常可爱,弯弯的一钩,挂在半空,照得院中的花木都微微发白。
      院子里的那一树梨花,简直像是融化到了月色之中,分不清哪里是梨花,哪里是月色。
      “我今天听见皇后和父亲的谈话了。”卫伉被风一吹,清醒了许多,率先打破了沉默,“皇后答应放过你,是看在将死的父亲和死去的霍去病面子,跟我没什么关系。”
      弄玉看着他,他素日里看向她总是充满慈爱的眼睛里,如今却雾气氤氲,有着不堪一击的脆弱。
      “过去我一直都活在霍去病的影子里,没想到他都死了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待在他的影子里。”卫伉无奈地笑起来,笑容却说不出的凄凉苦涩。
      “我第一次见你的母亲,是在霍去病的府中。我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我这辈子心里再也容不下别的女人了。可她却是霍去病的女人。”
      “我表兄霍去病是个非常让人讨厌的人。从小父亲就教导我们兄弟谦虚谨慎,待人要彬彬有礼。可霍去病却不这样,他性格张扬,桀骜不驯,恣意妄为,要多讨厌就有多讨厌。”
      “皇帝从小就把他养在身边,名义上他是皇帝的侍从,但皇帝对他却极其宠爱,简直就把他当成亲生儿子。”
      “他十八岁跟我父亲出征匈奴,一战成名,名扬天下。我知道我父亲为了打败匈奴吃了多少苦,他一点儿苦都没吃,不过是仗着皇帝喜欢他,就官拜大司马,地位在我父亲之上,凭什么?”
      “他立下赫赫战功,皇帝要赐他一座宅邸,他拒绝了,还说什么‘匈奴未灭,何以为家?他自己就爱上了一个匈奴女子,说这样的话,不可笑吗?”
      “可是就这么讨厌的一个人,你母亲却偏偏喜欢他。我知道就算她嫁给我,心里始终也忘不掉霍去病。霍去病自杀前,曾经给她送来一封信,说想要见见她。我把那封信烧了,我不想让你母亲再去跟他见面,可后来还是被你母亲发现了。”
      “那时候你跟素素出生没多久,嗷嗷待哺。我抱着你们求她,我说:‘月儿,你看看咱们的孩子,她们还都这么小,你忍心让孩子没有没有母亲吗?你就算不看我,你看在孩子的面上,不要做傻事……”
      卫伉说到这里,仿佛又回到了无助绝望的那天,他卑微地恳求她活下去,哪怕从此以后她恨极了卫伉,不愿意再见他,哪怕她怎么折磨他,他都愿意,只是别寻死,别再丢下他。
      “可是你母亲根本就不管你们。她用霍去病自刎的那把剑,转眼就死在了我面前。我抱着你们,苦苦哀求她,可我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这里。”
      纵然过了那么多年,一想到她当年自杀的场景,卫伉依然悲痛欲绝。
      “你不是疑惑我为何偏爱临月吗?因为我恨你和素素!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不是我的孩子!原本不管你们是不是,我总会把你们当成亲生女儿来看待。可是……”
      卫伉咬牙道,“可是,她给你们取的名字,是当日霍去病给她许下的诺言:海内清平日,结缡绸缪时。放马南山归,浣葛流素衣。”
      “不管你们是谁的孩子,在她心里,你们的父亲永远都是霍去病,不是我卫伉!这让我怎么不恨!我恨霍去病,我也恨映月!我爱你们姊妹,可每次一见到你们就会想起,当日你们的母亲对我有多绝情,这让我怎么能不恨!”
      弄玉看着卫伉矛盾纠结的表情,不想再去理会上一辈的恩恩怨怨,这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不管卫伉是爱她也好,恨她也罢,都不重要,只要她跟他们还有血缘上的羁绊,那她就能继续把自己复仇的计划实施下去。
      卫伉有卫伉的恨,她也有她的恨,每个人心中都有愤恨不平的事,谁不是照样挣扎着活下去,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弄玉不再理会卫伉,朝着房中走去。卫伉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孱弱的身体,在月光之下,似乎就像一片没有任何重量的梨花花瓣,被风一吹就能吹到天边。
      她是他的女儿,他们父女原本该是天下最亲密无间的人,可现在却隔着山川河流,他站在这一端,弄玉站在那一端,那永远也填不平的鸿沟天堑,让他们父女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卫伉着着女儿的背影,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弄玉不知道卫子夫跟皇帝说了什么,皇帝对她是卫家女儿的事竟然也默认了,没有再追究别的事。也许皇帝跟卫子夫一样,从一开始见到她,便从她那张酷似阿月的脸上发现了她身世的秘密。可能自始至终,被蒙在鼓里的始终只有她和方天河这些没有经历过那场惨祸的人。
      不过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又以新的身份活了下来,皇帝也放了她一马。这是否就意味着,皇帝对她心里还有几分不舍呢?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她的母亲,只要他心里还有别的想法,她就得好好抓住这个机会,重新回到未央宫里去。
      说到回宫,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方天河,想听听她的看法。
      自从那一夜卫伉在她面前醉酒痛哭之后,也许是觉得自己堂堂七尺男儿,在自家女儿跟前哭得泪人一般太丢人,不再像以前一样天天来看她,隔上四五天才露个面,寒暄几句。如此以来,弄玉倒得了极大的自由,她也能顺利出府,偷偷去找方天河了。
      方天河这次没有被关在长门宫,而是被关在了上林苑的沦沮观中。
      上林苑虽说是皇家园林,是皇帝游玩打猎之处,但由于占地面积非常之大,平日里练兵也在这里举行。另外苑中也设有纺织、冶铁、制陶等手工作坊,苑中看管各处的人各司其职,做工换钱,由水衡都尉统一管理。
      皇帝虽然命令人严加看管方天河,卫皇后也派人监视,但这里远离宫廷,并没有宫中那么阴暗血腥。更何况大家天天有做不完的活儿,谁能时时刻刻盯着她,故而看管并不严格。又加上方天河的刻意收买,那些看守并没有苛待她。
      她在这里的生活,反而比在未央宫里更加轻松惬意。
      弄玉第一次进沦沮观的时候,竟然看见当日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正蹲在地上拔草,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方天河脱下了宫里那些纷繁华丽的衣裳,穿着一身干净利索的短衣,头发也随意地束在脑后。乍一看去,跟村野田间的农家姑娘倒没什么区别。
      在她身边蹲着一个笑得痞痞的少年,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得意:“方天河,你说,咱们俩到底谁更聪明?”
      方天河把他往边上一推,颇为不耐烦地说:“你聪明!你最聪明了!快滚到一边去,你踩到我的菜了!”
      少年被她推倒在地,也不以为意,双手撑着地又坐了起来,再次凑到方天河身边,笑嘻嘻地问道:“既然我比你聪明,那你喜不喜欢我?”
      方天河满手是泥,伸手扯住少年的耳朵,不顾少年疼得龇牙咧嘴,把他扯到自己面前,恶狠狠地说道:“方鉴,你要再胡说八道,我就把你的耳朵揪下来炖汤!”
      方鉴被她扯得一个劲地吸气,嘴里依旧不依不饶,继续嚷道:“我不过就是说出了你的心里话,你发什么火啊?方天河,你喜欢我就直说,我不会笑话你的!哎……疼,你轻点儿!”
      以前阿?看到的方鉴都是少年老成的一个人,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顽皮的一面,看到他跟方天河求饶,再也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方天河听见笑声,这才停住手,跟方鉴一起往门口张望,这才发现弄玉和阿?不知何时来的,正站在门口,看他们两个人拌嘴。
      弄玉走进来才发现,原来方天河蹲在地上并不是拔草,而是在采野菜。方鉴原本白腻的脸上被方天河抹了一脸的泥,耳朵也被揪红了,甚是可爱。
      方天河看见弄玉走进来,也缓缓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问道:“你怎么来了?”
      弄玉打量着眼前人,心中越来越诧异。
      她知道方天河是最爱干净的,她所在的地方必须纤尘不染,不然她就会浑身不自在,甚至发脾气。可如今,她满手的污泥,竟然蹲在草丛里采摘野菜,这绝对不像她能做出来的事。
      她原先在未央宫时瘦削的脸颊也胖了些,看上去肉肉的,比以前可爱了许多。而那一直苍白没有血色,得靠胭脂来遮盖的脸颊,现在因为生气,也透着红晕。
      她现在整个人看上去都是生机勃勃的,她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女子,不再是未央宫里那个权倾在握,却冰冷决绝的女子了。
      “你变了!”弄玉缓缓地说道。
      方天河还没有说话,方鉴忽然插话道:“是不是变漂亮了?”
      方天河被方鉴打断了话,非常恼怒,抬手就弹向方鉴的额头。方鉴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跳着脚,指着方天河说:“过分了啊,从今天早上开始,你打我多少次了?”
      “不想挨打就快滚!”方天河看着他,冷冷地说道。
      “哎,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歹!小爷这么罩着你,你就这么回报我吗?”方鉴看了弄玉一眼,随后低声央求道,“天河,给我留点儿脸面啦。我好歹也是个男人!”
      偏这话又被阿?听到了,阿?忍不住再次笑出声来。
      方鉴瞪了阿?一眼,问道:“笑什么笑?我们说的悄悄话,是你能听的吗?”
      弄玉看着方鉴,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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