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玉此时也顾不得脸上的伤痕未愈,急忙带着鹃儿往沦沮观中赶来。
由于皇帝驾临,沦沮观早被羽林军层层叠叠地包围起来,他们的首领是任立政。
任立政一见弄玉满脸刀疤的模样吓了一跳,想也不想就伸手拦住了她:“君上在里面,你别进去!”说着便对身边的羽林军厉声命令道:“今日在这上林苑,除了君上,再也没有人能出入这沦沮观,听到了吗?”
众人看到弄玉,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听从了任立政的命令,齐声应道:“喏。”
弄玉没想到他还会为自己开脱,但情况紧急,她也顾不得跟任立政闲话:“让我进去!”
任立政还要阻止,弄玉打断了他:“皇帝知道我还活着。他已经赦免我了,你不会不知道的。”
任立政看着弄玉,有些愧疚地别过眼去:“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你就别牵扯进来了。此次,只怕方夫人在劫难逃。”
“李陵率兵抵御匈奴,却中了敌人埋伏,危在旦夕,你会去救他吗?”弄玉反问道。
“自然会去救!”任立政不假思索地回答,随后他就明白了弄玉的意思。倘若方天河身陷囹圄,危在旦夕,她也会不顾自身安危,舍命去救方天河的。
就在这一刹那间,他对弄玉的愧疚涌上心头,她比他想象中的要坚强,也更加善良。
他知道帮她的后果,可能会跟金日?一样被皇帝惩罚,但此刻他也顾不得了,叮嘱道:“多加小心!”说着便一摆手,放弄玉进到了沦沮观中。
弄玉几日不来,院子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东南角上那块翻新的土地如今又新添了竹子做的矮篱笆,造型古朴而简雅,看样子是精心编制过的。
方天河正站在绿树浓荫的杏树下,扶着杏树出神,皇帝却站在门口,倚着门框,若有所思地看着方天河。两人谁也没有说话,院子里静悄悄的,直到弄玉进来才打破了这奇怪的沉默。
方天河看到弄玉,笑道:“你怎么来了?”
弄玉见她脸上还是平日那种胸有成竹的淡然,心里知道她是有办法应付当前的困境的,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握着她的手说:“我想来看看你。”
方天河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傻孩子。”
弄玉一听方天河这句宠溺的话,蓦地想起惨遭横祸的三姊,眼中不禁流下泪来。
皇帝见到弄玉,吃了一惊,看到她那张因为疤痕而显得丑陋的脸,眼神里果然带着嫌弃。
“方天河,你把朕叫来,就是陪你在这里出神吗?你在信里说,你没有跟李季私通,陈皇后可以作证。陈皇后都已经去世多年了,你少拿她来骗朕!朕没时间跟你耗!”
方天河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回答道:“李季还没有来,你急什么?等他到了,你想要知道的,有关陈皇后的一切,我自然会全都告诉你。”
皇帝知道方天河诡计多端,说不定此刻她心里又在算计着什么,冷笑道:
“你跟李季私通,上一次朕念旧情,放你一条生路,没想到你屡教不改!这次,你假借陈皇后之名,把朕找来,要是你的说法让朕满意还好。朕如果发现你暗地里耍花枪,朕要将你……”
“你爱过陈阿娇吗?”方天河见他咄咄逼人,丝毫不念旧情,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
皇帝一听“陈阿娇”这个名字,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冷声说道:“那是朕的事,与你无关!”
“你是爱她的。”方天河嘴角一斜,冷冷地讽刺道,“可是你更爱自己!”
说着,她便拉着弄玉往房中走。
皇帝犹豫地叫住她:“你怎么知道朕跟她的事?你……你到底是谁?”
方天河紧紧盯着他,目光如刀,一字一句说道:“我不叫方天河!刘彻,我姓陈,单名一个懿字。”
皇帝听到这个名字后脸色大变,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身子一个趔趄,倚住门框,这才没有让自己摔倒。他不敢相信地看着方天河,失去了皇帝的威仪,由于激动,连说话都结巴起来:
“你……懿儿?你是……你是懿儿?”
方天河看着皇帝这吃惊的模样,心中说不出的受用,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吧,姑丈?我就是陈阿娇的侄女陈懿!”
她这一声“姑丈”彻底把皇帝打入了万丈深渊。
他从来没有顾及过什么伦理道德,只要是他看上的女人,哪怕是他的堂姊侄女,他都宠幸过。但只有陈懿不行。
陈懿是阿娇抱养的养女,而他曾经也把那个小女孩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
他还记得当初阿娇把她抱进宫里的情形:那时候他跟阿娇成婚多年,却一直没有孩子。阿娇心焦得不得了,为了求子不知道花了多少钱。民间流传一个偏方,说先抱养一个孩子,就能招子,于是她就把弟弟陈?小妾刚生产不久的一个孩子抱进了宫里。
她抱养陈懿之后,多多少少缓解了求子的焦虑。
那时候卫子夫已经给他生下了卫长公主,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从出生起就被他宠爱,小小年纪养成了骄纵跋扈的脾气,在未央宫里横行霸道,无人能管。
陈懿比长公主年纪还小,但性格却极其安静,人又聪明伶俐,口齿清晰,说起话来比有些大人还要有见识,活脱脱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常常语出惊人,说出一些让他眼前一亮的话。因此,他虽然冷落了阿娇,却非常喜欢陈懿,连她的名字都是他给取的。
他对陈懿最后的印象是,他跟陈阿娇大吵一架后,他气冲冲地往外走,衣袍却被人拽住了。
陈懿眼睛哭得红红的,一双大眼睛里全是泪水,一眨眼,就有眼泪流出来,她拉住他的衣袍,奶声奶气地祈求道:“姑丈,不要走!”
她是个倔强的小孩,哪怕摔倒了,也会一声不吭地爬起来,他从来没有见她哭过。
那是他第一次见她流泪,看到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他的心登时就软了,火气也消了大半,抱起她来,柔声哄道:“姑丈没有生气。现在我有事要去办,你乖乖等着,等我办完事,就回来。”
后来,他废了陈阿娇的皇后之位,再也没有谁能牵制他了。他只觉得扬眉吐气,顺带着也忘了当初那个拉着他,让他不要走的小女孩。
方天河看着他,目光坚定,声音缠绵:
“姑丈,我一直在等你。我等了你很久,姑母也等了你很久。可直到她死,都没有等到你。她临死的时候,让我去找你,倘若找到了,就替她问一句:彘儿,当初说好的金屋藏娇还算不算数了?”
“这不可能!你别说了!”
&nb
情深不寿(上)[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