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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1/2页]

兴安岭 耿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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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时令入秋,又到了采山旺季,林区的采山人再次开始了一年一度的忙碌。只是不同于以往将四轮车当作交通工具,如今家家户户都购置了摩托车,丈夫骑车,妻子搂着后腰坐在后座,风驰电掣般来往于镇子与采山点之间。
      红革和春枝也是这些采山夫妻档之一,他俩的工作都是干一天歇两天,上班时做管护,休息时便采山,虽然辛苦,但采山回来将山货送到收购站,笑着接过老板递过来的几张硬铮铮的票子,一切疲累也便烟消云散了。
      这天又赶上红革和小蒋当班,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突然有一辆卡车来到了清水河大桥桥头,一个脖子上挂条金链子的胖子跳下驾驶室,径直走到管护站前,未说话先给红革和小蒋各敬了一棵烟。
      胖子显然己不记得红革,红革却认出他是金刚,当初红革摆台球摊时他还来打过台主。
      小蒋接过烟夹在耳朵上,问金刚:“你有事吗?”
      金刚笑眯眯地说:“两位师傅,我是顺达商贸公司的金刚,我们公司和你们林场新签了个协议,今后凡是你们林场地面出产的山货都由我们统一收购,收购点就设在你们管护站这儿,请两位多多配合。”
      “有这事儿?”红革有些不相信,“我得请示一下我们领导。”他拿起对讲机联系上管护中队的中队长,对讲机那头的中队长肯定地回答:“是有这事儿,你们管护站要积极配合顺达公司的工作,保证收购顺利进行。”
      有了领导的指示,红革和小蒋便不再说什么,任由金刚指挥手下人将台秤和桌子抬下卡车,在管护站前支起摊子。
      第一辆采山归来的摩托车来到桥头,骑车的是制材厂的韩勇两口子。小蒋要抬起挡车杆,被金刚止住:“先收山货,收完了再放行。”
      韩勇夫妇得知顺达公司要在这里收购他们的山货,并未有何异议,卖给谁不是卖,在这儿卖还少跑一段路呢。等装满松塔的麻袋过完秤,金刚报了价钱,韩勇两口子当时就不干了——顺达公司的收购价竟比镇里收购站足足低了三分之一。韩勇嘟囔说:“哪有这个价儿,我们不卖了!”背起麻袋准备放回到摩托车上。
      金刚手下的马仔将他拦住:“林场和我们公司签了协议,必须卖给我们!”
      韩勇媳妇大声争辩:“啥协议不协议,大自然出产的东西,我们自己花力气采下来,想卖给谁就卖给谁!”
      她话音未落,脸上已挨了金刚重重一记耳光:“臭娘们,没王法了是不?跟你们说,我们公司和林场签了盖着大红公章的协议,老子在这儿收山货合理合法,你们今天老老实实把山货卖给我们啥都好说,要是不卖,哼哼……”他眼风一扫,几个马仔撸胳膊卷袖子围住了韩勇夫妇。
      韩勇生性怯懦,见此情景早已双腿发软,悄悄扯扯老婆衣角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卖给他们算了。”
      眼见对方人多势众杀气腾腾,而自己丈夫又如此熊包,韩勇媳妇只得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红革在旁瞧着,脸色愈来愈阴沉,小蒋觉察到了,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人家和林场有协议,中队长也那样说了,咱们甭管闲事。”
      韩勇夫妇离开后其他采山人的摩托车又先后来到,在金刚威逼之下,人们只好忍气吞声将辛辛苦苦采的山货低价卖给了顺达公司。自此以后顺达公司的收购点便在清水河大桥桥头常驻下来,除了对二道弯林场的职工网开一面,其余采山人到了桥头一律卸货卖给收购点,否则不予放行。
      二
      这天红革和春枝骑着摩托车早起去采山,过了清水河大桥来到一处岔路口,见十几辆摩托车停在路边,一群采山人正围在一起议论着什么。
      红革和春枝不知出了什么事,将车熄了火下车凑了上去。只听人群里一个中年汉子朗声说道:“我就不信顺达公司定的王法就真成王法了,要我说咱们到上面告他们去!”
      “拉倒吧,”周围马上有人反驳,“这事儿是顺达公司和二道弯林场一起整的,人家林场是官,咱们是民,民能告得下官?”
      又有人说:“干脆咱们都往别处采山去,谁也不来二道弯,看这帮龟孙收谁的山货去!”
      这个意见也被大家否决:“整个翠岭就属二道弯山货最厚,你舍得我们还舍不得呢。”
      众人商议半天莫衷一是,最后一个老者恨恨地说:“恶有恶报,我就盼着顺达公司早早破产关门,省得坑害老百姓!”
      “对,最好让那个顺子家里着场大火,把挣的昧心钱统统烧光!”其他采山人也都恶狠狠地诅咒。
      红革在人群外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顺达公司的做法实在是不得人心,自己应去找找顺子,就算强买强卖也把收购价往上提提,别把采山人压榨得太狠了。
      三
      顺达商贸公司位于城区镇主街,是一座经过改造的二层小楼,上层办公,下层用作库房。红革来到公司的时候,顺子正指挥工人将库房里的山货装上卡车,准备第二天发往地区。
      顺子见红革到来十分热情,笑容满面地将他让上二楼的经理室,吩咐手下人拿出最好的茶叶沏上。
      红革未绕什么弯子,直截了当地对顺子讲了来意。顺子摆弄着手里的打火机沉默半晌,字斟句酌地说:“红革,咱们是兄弟,跟你我不说假话。你看我们公司低价收购山货好像挣得盆满钵满,可你知道根据我们和二道弯林场的协议,我们挣的钱他们要分去多少?一多半的大头!剩下一点钱还要人吃马喂,维持公司的运转,其实到最后我真落不下多少。红革,我知道你为人仗义,想替采山人争取利益,可我真不能答应你,收购价多涨一点儿,我可就赔本赚吆喝了。”
      听了顺子这一番入情入理的解释,红革半信半疑:“真的不能把价再抬一抬?”
      顺子一脸真诚地说:“兄弟,请你理解我的苦衷。”红革见他铁嘴钢牙毫无商量余地,知道再谈下去也无益,喝了几口茶便欲告辞。顺子说:“着啥急?对了,今晚海林约我去红玫瑰歌舞厅唱歌,你也一块去吧。”
      “算了,”红革说:“我唱不会唱跳不会跳,去了只会出洋相,你们去吧,我就不凑热闹了。”
      红革回到家,将今天找顺子的事对春枝讲了。春枝冷笑道:“他那是蒙你!镇里的收购站价定得那么高都有赚头,他们顺达公司的收购价低了三分之一,稍微抬抬价就能亏了?还有,我可不信他们公司把利润大头都给了林场,给林场当官的上了不少贡我倒信几分!”
      红革说:“现在二道弯林场主事儿的是海林,他不会那么干的。”
      “你呀,”春枝点了一下丈夫脑门,“谁在你眼里都是好人!”
      四
      国庆节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就在这时红心突然带着女儿果果回到了翠岭。
      孙连福和姚淑兰已与女儿几年未见,外孙女更是头一回登姥姥家的门,老两口欢喜得合不拢嘴。姚淑兰一边给红心娘俩收拾铺盖一边唠叨女儿嫁了人就忘了爹娘,孙连福则抱着果果不撒手,又是扮鬼脸又是讲故事,想尽办法逗外孙女高兴。
      直到吃过晚饭孙连福才不经意地问了女儿一句:“大国咋没和你们娘俩一块回来?工程上的事儿忙还是咋的?”
      红心淡淡地说:“我和他已经离婚了。”
      一句话吐出满室皆惊,姚淑兰最先炸了:“臭丫头,这么大的事儿咋事先不跟我们商量商量?因为啥呀?”
      孙连福和红革也急着催问:“到底因为啥呀?”
      红心和大国离婚的原因还是那个女会计。红革上次去河北逼大国写下了与女会计一刀两断的保证书,但区区一纸保证岂能管得住大国,红革走后他背着红心继续与女会计往来不断。期间红心也逮住过他两次,大国当时都赌咒发誓保证绝不再犯,但一转身又故态重萌。
      直到红心发现大国偷偷给女会计在外面租了房,堂而皇之过起了日子,才算彻底死了心,毅然决然地与他办了离婚手续,带着女儿回了娘家。
      红心讲完与大国离婚的原委,说:“爸,妈,哥哥,嫂子,你们放心,我有一双手,能干活赚钱,不会白吃白喝你们的。今冬我和果果只能住在你们这儿,等开春找着了合适的房子,我们就搬出去。”
      “闺女,你说哪儿去了?别说你妈现在还当着家,就是不当家了,你离了婚凄凄惶惶回到娘家门上,你哥嫂还能把你推出去?”姚淑兰边说边撩起围裙擦试眼泪。
      春枝连忙表态:“红心,你踏实在这儿住下,咱家不比以前了,我和你哥养木耳一年能挣不少,我也上班当了管护,属于拿工资的人了,别说只养你们娘俩,就是再多三口五口也养得起。”
      但红心并不是安心被别人养的人,她将女儿托付给母亲照管,自己四处打听哪儿有合适的活儿可干。一天她去家附近的小超市买东西,意外发现超市女老板是自己的职高同学邱玲。两个多年未见的老同学亲亲热热聊了半天,红心听邱玲说整个超市只自己一个人打理,经常忙得焦头烂额,她有心的人,试探问道:“我现在呆着没事儿,到你这里打个下手怎么样?”邱玲高兴地说:“太好了,咱们上学那会儿就说得来,在一起搭档干事一定珠联璧合财运亨通!”
      第二天红心就正式上了岗,她工作积极主动,诸如打扫卫生、整理货架等活计不待邱玲吩咐就已干得妥妥帖帖,让邱玲着实轻省了不少。邱玲得意自己找了个好伙计,投桃报李,对红心也十分关心爱护,甚至操心起她的再婚问题。
      冬至这天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的雪片从早晨一直飘到下午,天气不好,没有什么人来超市购物,邱玲便和红心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邱玲有意将话题引到红心身上:“红心,你岁数还小,总不成后半辈子就一个人过了,我帮你介绍个人怎么样?”不等红心说话,从自己钱夹里抽出一张照片推给她:“看这个,比你只大两岁,纪委干部,离婚没有孩子,人长得倍帅,对你再合适不过了。”
      照片上的男人高大挺拔面容俊朗,整个人确实帅气十足,红心瞥了一眼把照片推还给邱玲:“条件是挺好的,可我人刚离婚,真没心思马上再找。”
      “成不成先跟人家见一面儿。”邱玲劝说,看来是真心想促成这桩姻缘。
      红心坚定地摇摇头:“邱玲,谢谢你的好意,我确实不想见。”
      邱玲无奈,只好将照片放回钱夹,叹口气说:“错过了他,再找这么好的可就难了。”
      五
      连着几天都下雪,这天邱玲说反正顾客不多,自己回家去洗洗衣服,让红心一个人在超市盯会儿。
      红心正独自在店内枯坐,突然房门一响,一个男人披着一身雪花走了进来。
      红心起身招呼:“你好,请问要点什么东西?”
      “我不买东西。”男人掸掉衣服上的落雪,笑眯眯地回答。
      “不买东西,那你……”
      “我来找你。”
      “找我?”红心登时愣住。
      男人说:“我叫胡旭东,邱玲应该把我的情况给你介绍过。”
      红心这才认出眼前的胡旭东就是邱玲给她看的那张照片上的男人,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胡旭东倒显得落落大方毫不拘束,他从墙角搬了张凳子在红心对面坐下,说:“你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了,其实咱俩以前还是筷子厂的同事呢,那会儿你是闻名全厂的厂花,我是你最忠实的仰慕者。”
      红心记起来了,当时她在筷子厂上班时,厂里一些小伙子为跟她接近有事没事就往她所在的车间跑,其中好像就有这个胡旭东。但那时她整颗心都在大国身上,这些仰慕者于她如风过荷塘,并没有在记忆中留下多少痕迹。
      但曾经的同事关系让红心对胡旭东平添了几分亲切,她问旭东:“你原先在筷子厂,怎么后来又去了纪委?”
      “那时候我知道自己是再平常不过的丑小鸭,不可能得到你这只白天鹅的青睐,所以利用休息时间拼命充电提高自己。也许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吧,努力两年我终于拿到了自学考试的大专文凭,从筷子厂调到了机关单位。就在我觉得有资格追求你的时候,却听到了你结婚的消息,唉,你不知道当时我心里有多痛苦。”讲到这里旭东自嘲地苦笑了一下,“你我是指望不上了,父母又紧着催婚,就经人介绍马马虎虎找了一个,可两个人性格实在是合不来,吵吵闹闹好几年,最后还是离了。”
      旭东长长叹了口气,继续讲道:“就在半个月前我突然听说你离了婚,从外地回到了翠岭,我的心一下子活了,觉得老天爷又给了我一次机会,说什么也要把握住。我拐弯抹角搭上邱玲的关系,托她当个月老,给咱俩牵线搭桥,可没想到的是,你连和我见一面都不愿意。说实话,我挺受打击的,思来想去,决定来找你当面问问,到底不满意我哪一点,如果有改进的可能,我一定努力改进,直到你满意为止。”
      红心没想到面前这个男人竟对自己如此一往情深,一时间心中又是温暖又是感动,说:“你……其实各方面条件都挺好的,可你真了解我的情况吗?我没有正式工作,带着一个一岁多的女儿,寄住在父母哥嫂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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