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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应接不暇(五)[1/2页]

心照日月 乔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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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秋雨在暮色苍茫中降临了,民二庭的会议室里灯火通明。
      紧急会议即将开始。
      邹晓义领着放学的女儿一路小跑回到了办公室。他把玫红色的书包往桌上一放,顺手拉了一张纸巾为女儿擦着脸上的雨水。
      小薇要做作业,办公桌太高,她只能踮着脚尖。把椅子当课桌又太矮,孩子蹲在地上显然不妥。
      邹晓义把旧报纸铺在地上,从柜子里抱出了一条花被子,叠成方块放在了报纸上,上面又盖了一张报纸。
      纤细轻巧的小薇站在了被子上,笑了,眨着她的丹凤眼甜甜地说:“谢谢爸爸!”
      会议室里,民二庭的全体法官,围坐在了长方形的会议桌前。
      陈坤宇理着头上的几根长发,把它抹到了南半球,首先开口了:“怎么今天开会?不是十天一次吗?还没有到交公粮的时候呀!”
      一句话,惹得大家会心地笑了。
      老陈是庭里有名的敢说敢为的人,大家已经习惯了他的调侃议论,哪一天听不到他的声音,反倒觉得少了些什么。
      何丽娜有点纳闷,以往临时安排开会,出于相互尊重,钱程起码要预先跟她打个招呼,今天突然袭击,有点反常。
      大家在疑惑中安静了下来。
      钱程拉着他一张严肃的马脸,低着头,眼睛看着笔记本,习惯性地用一只手握成一个空心拳头,把拳头对着嘴巴,像是对着话筒讲话一般。
      这是他开始讲话的前奏,只要他把拳头放到嘴边,说明他的重要讲话就要开始了。
      沈鸿鹏翻开了笔记本,准备记录。
      钱程“喝喝”了两声:“今天召开临时会议,主要是我们庭的考核指标问题。”
      “百日竞赛”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还有两天,又到了十天通报的时间。上一次,民二庭是倒数第四名。连续两次进入最后三名,要被全院通报批评,还要向院党组写书面检查并提出整改措施。
      钱程又“喝喝”了两声:“很不幸地告诉大家,这次我们民二庭,要进倒数第一了。”说到这里,他愤怒地把拳头往桌子上一捶,“这是我们民二庭的耻辱。”他嘴边几条深深的法令纹在马脸上不停地移动着。
      大家都预感到要有事情发生了,整个会议室里被一股冷峻的气氛笼罩着。
      法官一天到晚工作在纠纷的漩涡中,不拘言笑成了习惯。此刻,每个法官的脸上,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个个冷若冰霜。
      过了片刻,钱程的情绪稍许平静了一点。
      全庭法官的目光,聚焦在了余怒未消的钱程身上。
      今天上午,中院来电话,邹晓义的一个建筑工程施工案件要发回重审了。这哪是电话,分明是噩耗,吓得钱程心惊肉跳,坐立不安。
      钱程说到最后,愤怒之中略带悲伤。
      邹晓义仿佛被人点了穴道,呆在了那里,不知所措。
      何丽娜也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她曾经听说过这个案件,是邹晓义上半年判决的,被告在中院二审期间听说又提供了新的证据。按理说,中院完全可以直接改判,不用发回重审。
      汪琳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邹法官,一旦案件发回重审,按照考核规定,扣邹晓义1000元工资毋庸置疑,合议庭成员要扣500元,审判长是扣800元。
      会议室里如临大敌,个个神情紧张。发回重审是什么概念?说明邹晓义办了错案,是一个法官最不该发生的事情。现在的考核制度是一票否决,不是邹晓义被扣工资、被取消评先资格那么简单,民二庭进倒数第一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年终先进集体的评选资格也将一票否决,意味着全庭人员辛辛苦苦干了一年没有任何奖金。同时,对湖滨县法院在江州地区法院系统的考核中,也将是致命的一击。
      湖滨法院的民二庭,已经是连续两年先进集体,三连冠是钱程今年必争的目标。
      钱程年初从法庭调来,他是江州市的十佳法官,又是湖滨县新长征突击手,湖滨县政法委还专门发文,提出了全县政法干警向他学习的号召,他是戴着大红花上过电视的先进人物。
      法官们献计献策,谁能做原被告工作的,一起做工作,能调解最好,不能,起码也要做到不发回重审,让中院直接改判。谁与中院的承办法官个人关系好的,这一工作无论如何要做,这不是为了邹晓义个人,是为了全庭的荣誉而战。
      一阵议论过后,大家沉默了。
      会议在继续,钱程不客气地一一点名,谁的结案率不高、谁的调解率没有达标,还有,审限内结案率、收结案比、撤诉率、人均结案率、均衡结案度、十八个月未结案数、一审服判息诉率、调解案件申请执行率、上诉率、改判率、发回重审率……
      整整26项考核的大指标,居然有近十项指标不能达标,钱程是又气又急。
      让他无法忍受的是,民二庭不但在结案数量上扣了分,在调研文章上、优秀裁判文书上也扣了分,最不该的是,邹晓义在一审服判息诉率上再次被扣了分。
      已经很晚了,窗外,黑漆漆的大院里,路灯隐隐约约,静静地照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会议室里依然灯火通明,钱程还在清点排查案件,制定目标计划。
      忙碌了一天的法官们,已经倦意甚浓。沈鸿鹏几次委婉地提醒钱程早点结束,他没有理会。
      太晚了,明天还要上班,仅一个上午,开庭的案件就安排了很多。沈鸿鹏打断了钱程的讲话,讲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直接宣布了散会。
      钱程意犹未尽,一双不解的眼睛看着沈鸿鹏。
      沈鸿鹏看了他一眼,站起身就往外走去。
      陈坤宇打了一个哈欠,说:“终于结束了,再不完,就别回去了,住在这里得了,省了明天再来。”
      钱程皱了一下眉头,朝着陈坤宇的背影瞪了一眼。
      说话间,老陈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他愣住了,小薇双手合抱着玫红色的新书包,人斜躺在椅子里,一只脚踏在被子上,已经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老陈屏住呼吸,对身后的邹晓义打了一个手势,做了一个不许发声的动作。
      走道里法官们的脚步声与讲话声,还是把小薇吵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脸懵懂。
      邹晓义看着女儿傻傻的样子,心头一阵酸楚,上前背起书包,抱起女儿,就往外面走去。
      他恍恍惚惚地抱着女儿走进了黑乎乎的大院,零星的小雨伴着雨后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邹晓义把小薇放在了自行车前面的三角杠上,从车篓里拿出了雨披,把女儿罩在了雨披下面。
      他晃悠悠地骑上了自行车,慢慢地向大门外骑去。稀疏昏暗的灯光里,仿佛有一种阴沉的声音从黑暗处隐约传来:发回重审、发回重审……这种恐怖的声音,夹杂在迎面而来的秋风里,使凉爽的微风突然变得凛冽刺骨,他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何丽娜走出会议室,手机响了,心头一惊,难道父亲……
      原来是女儿班主任马老师的电话,她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马老师说,李静娴与同学打架,受了一点小伤,现在正送往医院。
      什么?打架?女儿与同学打架?怎么可能?还要送医院?
      她听到了马老师的焦急与不安。
      她想了一下,拿起电话打给了前夫李泉涌。从去年离婚以来,她还是第一次给他电话。
      电话不通,再打!还是不通!她开门、拿包、关门、跑步向电梯赶去,她的手始终没有停止拨打电话。
      电话终于通了,传来了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不知怎地,在这烟雨蒙蒙的秋夜里,何丽娜的眼泪瞬间往外涌,她自己也说不清这眼泪究竟代表了什么,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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