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师德问道:“我是宰相,你也担任州牧,我们家太过荣宠,会招人嫉妒,应该怎样才能保全性命呢?”弟弟道:“今后即使有人吐我一脸口水,我也不敢还嘴,把口水擦去就是了,绝不让你担心。”娄师德道:“这恰恰是我最担心的。人家朝你脸上吐口水,是对你发怒。你把口水擦了,说明你不满,会使人家更加发怒。你应该笑着接受,让唾沫不擦自干。”
这便是唾面自干的典故。这个故事告诉我们,面对一个愤怒的人,想要息事宁人的话,不要逆着他,而要顺毛捋。换句话说,套用在现在的情况上,就是,既然苏涟想让枚殚生气,那么枚殚就要生气。
简单明了,逻辑清晰。
于是枚殚愤怒了,怒喝了,批评苏涟还是图样图森破,上台拿衣服,没有一点人生的经验,根本不配与自己谈笑风生。
没有一点真诚,全都是套路。
枚殚那原地走来走去,手舞足蹈,气疾色厉,冷嘲热讽,说的一腔热血,实则没有一点真感情。好吧,实际上感情还是有一点的,他说的也确实都是自己的真实想法,但那无所谓。枚殚对于苏涟到底是怎么想的并不在乎。但他意识到,自己之前过于冷静的表现,已经引起了苏涟的不满,那么为了重新将苏涟拉到自己身边,他需要展示一个不一样的自己。一个有着感情、有血有肉的自己。这样一来,或许苏涟会对枚殚恶言相向,会与枚殚争吵不休,甚至会和枚殚打起来,但一个有着感情、显露了感情的枚殚,自然与一个没有感情的枚殚是不一样的,对于苏涟而言,那是不一样的。那么,事情就还有着挽回的余地。
谁又能想到,在枚殚沉默的那一段时间里,他那气息紊乱、怒火沸腾的时候,这个人实际上竟想到了这些呢?
苏涟自是不知道的。
所以他确实,在怒火燃烧的同时,不由自主地感受到“这家伙也是会生气的啊哈哈”这样的一种,不知为何的痛快。
虽然愤怒增加了,但心情却好了一点。
于是他决定破口大骂回去。
就在这两个人心思百转,几乎全部的精神力都集中在对方的身上防备着对方突然暴击的时候,
发生了出乎意料的事情。
苏涟只来得及瞪大眼睛惊呼一声“小心!”
枚殚也仅仅来得及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一柄长剑绽着寒芒,悄无声息地的向着他的胸膛刺去。
躲闪不及。
*
出剑者姓马,名一度,全名马一度,身份是牛头山五大势力之一的铁狼帮的当家。智计出挑,颇醉心武学。
马一度在牛头山也是个传奇人物,他本是混迹在最底层的小乞丐,某年某月某日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得到了不知道什么奇遇,从此发迹,凭借着日渐增长的武功,与深谋远虑的智慧,终究取代了铁狼帮上一位当家的位置,成功进入了牛头山的领导层。与那些走上人生巅峰就懈怠了的人不同,马一度对于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钱之一,也就是武学,有着足以让他坚持不懈的热情,与需要。然而他确实是天赋有限,帮中事物有牵连了他的精力,所以他的武功,始终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但是即使在枚殚,苏涟他们眼中算不上什么威胁的身手,在牛头三这个小地方里面,也已经是算得上高手了。
而他苦练的武功心法之中,便有这样一个不传之秘。
在遭遇知名危机之时,可以进入一次假死状态。
自然不是没有代价,自然也没有那么无敌,但这样的技能使用的好,自然也可以救他一命。
于是,在枚殚突然出现,突然发难,在上一秒还信誓旦旦的说听我的话不然弄死你们,下一秒就趁着大家听他的话略微放松的时候发动了什么法阵陷阱弄死所有人的时候,马一度当机立断,发动心法,硬为自己续了一口气,进入了假死状态。
然而没过多久他便醒了过来。是被激烈的争吵弄醒的。这让渐渐找回意识的马一度先生十分绝望。
因为他觉察到,续一命的最终手段,恐怕只能给自己续一秒。他受的内伤,居然已经超过了独门心法“枯木逢春”的承受极限,即使续了一波命,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这个“多久”,估算一下自己的状态,大概只有几个时辰。
令人绝望的数字。
他沉积在自己的悲伤之中,接着,注意到两个人在大堂之中争吵。其中一个他认得,另一个则看不真切——他不敢睁大眼睛,只能眯着眼偷瞧,自然看不清楚。但却想得到,一个是杀掉了武玫他们的人,另一个,大概就是从正山门闯来的人。
他一瞬间百感交集。
自从入了这行,见多了腥风血雨、肮脏腌?,虽然知道能够得到善终的可能性并不大,但也想过只要自己足够小心狠辣,凭着自己的智慧也不成问题。
但如今不但牛头山要被颠覆,自己要死了,甚至连究竟为了什么而死都不明不白,这叫他怎么甘心?
心肠百转,思绪万千,从一开始的小乞丐生涯联想到直至如今的一幕幕,痛苦,不甘,悔恨,惊惧,数不清的情感在心中汇聚,混合,接着,发酵,沸腾,在枚殚尖锐嬉笑的怒骂声中,居然激起了他作为黑帮头头的狠厉凶气!
老子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若他更冷静一些,或许不会如此莽撞,而是说不定会等待着这激烈争吵的两个人打起来,说不定还能坐收渔翁之利;若他更有见识一些,说不定会认识到这两位年轻人都不会是小人物,即使不论他们自身,他们背后的势力也不知道会比牛头山高明了多少倍,伺机投靠,也未必没有一线生机;如果他思考的更多,就会意识到这种行为没有一丝好处,也绝不会为他带来一丝希望。
但没有那么多如果,人在绝望时,听从的更多的不是道理,而是感情。
他虽然快死了,心中被凶意充斥,但武者的感官还在。他虽然尚不清楚这二位惊天动地的少年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已全然不关心,只眯着眼感受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人的气息。手暗暗的探向佩剑的剑柄。说起来,若他剑挂腰间,这样的动作是无论如何也瞒不过苏涟的。但之前,枚殚出现在大堂之中,众人剑拔弩张的时候,马一度却已经将佩剑接了下来,垂在手边拄着地,随时可以拔剑出鞘,即使诈死,摊在椅子上,剑柄距右手也不过一寸的距离,而苏涟此刻精力集中在枚殚身上,枚殚有背朝着他,故而马一度暗中得手。
在察觉到枚殚后心毫无防备的那一瞬,马一度骤然拔剑,舍弃了一切招式,干脆利落至极的刺向了枚殚的后心。
他本就有武功打底,此时已无生念,绝望之时含怒一击,更是平生最佳一刺。兔起鹘落,非但快如闪电,更是悄无声息,陈仓暗度。
直至苏涟出声提醒,枚殚才转头去看。而这时,剑尖距他不过数寸。而枚殚又是个文人,马一度几乎可以确定,他已经万万躲不开这一剑!
复仇般的快感让他心情舒畅,嘴角狞笑,目光中透出无尽的憎恨——
去死吧!
第23章 23:都是套路没有一丝真诚[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