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西斜,大片的积雨云压在天边,弃之从市舶司回来,在门外便看到杜且的马车,他略有迟疑,还是大步流星进了蕃长府。
“阿叔,三娘。”弃之低着头行礼,始终朝向伊本蕃长的方向。
杜且眼中含笑,笑中却满是艰涩。
他二人,何时生疏至此,他连看她都不敢。
她很可怕吗?
伊本蕃长询问弃之事态的进展,弃之按实回答,市舶司有意降低博买与和买,但朝堂又有政令,市舶司的博买与和买都要以榷务局开出的物货和数量为主。只要榷务局不再开设香药钞的竞拍会,市舶司也不会故意大量博买与和买。至于以度牒交易,市舶司同意对蕃舶不再使用度牒,但本地海商回航的物货,仍是以度牒交易。这已是折衷之法,最大限度保障蕃商的权益,刘慎也是与李争拉锯许久,才最终为蕃商争取到的。
“问题还是在李争身上,他的手伸得太长了,再加上一个吕清思,更是将与民争利用到了极致。”杜且对李争的数度压制,甚为不满,他又多方骚扰章葳蕤,强行要带她回临安,章葳蕤不胜其烦。因此,李争想尽办法抬高香料的价钱,想让章葳蕤做不了买卖。
伊本蕃长与弃之对视一眼,伊本蕃长微微颌首,弃之得到允许,对杜且道:“小可明日会启程前往福建路,向福建路转运使越诉榷务局和泉州市舶司的种种行径,并有阿叔的亲笔手书,还有近期入港的锡兰商人佛莲会与小可一同前往。”
杜且笑了,原来弃之早就计划好了,层层布局。
?x道七年,孝宗有诏:凡对“抽解”、“和买”以外的蕃货“违法抑买者,许蕃商越诉,计赃罪之”。
开禧三年,前知南雄州聂周臣言:“泉广各置舶司以通蕃商,比年蕃船抵岸,既有抽解,全许从便货卖。今所隶官司,择其精者,以售低价。诸司官属复相嘱托,名曰和买。获利既薄,怨望愈深,所以比年蕃船颇疏,征税暗损。乞申泉、广市舶司照案抽解、和买入官外,其余物货不得豪发拘留,巧作名色,违法抑买。如违,许蕃商越诉,犯者论赃坐罪”。
她竟然忘了,这不叫闹,这叫按律越诉,以保其权益。
只能说,她来泉州城的时日尚浅,对海上贸易还有诸多的不熟悉。
三人商定,由弃之带人前往福建路,伊本蕃长安抚怨念已生的海商,杜且守着市舶司的抽解,一定不能让李争得逞。
杜且要走时,电闪雷鸣,大雨滂沱,伊本蕃长命弃之送杜且一程。忘忧院与蕃长府离得不远,可方才弃之进去后,杜平便走了,他一向认为有弃之的地方,他不用担心杜且的出行问题。
从议事堂到门口,还是有一段距离,杜且与弃之各自执伞,她在前面走着,他在身后跟着,不时还要提醒她地上路滑,切莫踩空。
雨下了有一阵子,地上都积了水,杜且一个不慎,踩到一颗石子,脚底打滑,纸伞脱手。弃之快步上前,扶住她的身子,执伞的手不敢放,生怕她淋到分毫。
杜且快速调整自己,推开弃之,雨水无情地落在她的身上,即便是五月初夏,依然有些许的凉意。
她捡起飞出的伞,在弃之的伞移过来之前,遮住自己,毅然转身走到蕃长府的门口。马车不见了,是意料之事,杜且提醒自己回去之后一定要跟杜平交代清楚。
 
第一百四十五章 生疏至此[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