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舶司衙门是弃之最熟悉的地方。他落脚之地几经易处,少年时餐风露宿,成年后醉了便睡,没有一处是长久之地。唯有这市舶司的衙门与四海茶馆,是他从未挪过的地方。当然,这也不是他想腾挪便能成事的地方。
弃之重新站在市舶司衙门前,他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熟悉的朱漆大门,门前老榕郁郁葱葱,挡去不少夏日的炎热,秋蝉声声叫着,往日总是嫌弃太吵,今日却觉得格外悦耳。
陆修亲自前来,他不敢认眼前之人便是弃之。弃之本就单薄,眼下更是瘦骨嶙峋,摇摇欲坠。可并不是他认为出弃之的原因,眼前之人的脸全是血污与伤口,只有那一双琥珀色的瞳仁一如往昔清澈深邃。
“陆知府见谅,未及梳洗,有失礼数,但事急从权,非常时期,还是解决眼前之下更为紧要。”弃之还是那般从容不迫,即便身上的伤口累累,疼痛难忍。
陆修望向他身后之人。
弃之引荐道:“小可以为,刘提举与陆知府都需要确凿的证据,才能将沈严一伙一举歼灭。小可特此为诸公,提供人证。这位是海盗参商的二当家廖老二廖朋。”
陆修身后的衙役骤然拔刀上前,护住他。
弃之忙道:“陆知府勿恼,他是来投诚的。”
廖老二冷哼一声,“我早跟你说过,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所谓君子,都不值得相信。只要给足钱银,黑的能说成白的,所有禁绝之事都能顺理成章。跟你说过,来此处没有用。若是市舶司有用,我们这些兄弟是怎么入城的,那些扶桑倭人又是如何把禁榷物货运走的。”
陆修眉头一蹙一蹙,形容十分凝重,“二位请……”
弃之走得极慢,他用最后的力气走进衙门,看到刘慎、姚止等人堂前在坐,一个脱力,瘫坐在地。
廖老二睨他,“让你跟我走,你不肯,非说这才是活命之路,你这般狼狈,不顾自身死活,只盼这些官老爷能记住你的好,你的所做所为才有意义。”
弃之摇头苦笑,“以前我可能会跟你走,但现下我不会,我不会弃这一城百姓于不顾,不会弃我想护之人而一走了之。”
廖老二的人来报沈严占据蕃坊,屠杀蕃商,劫持人质,胁迫市舶司和泉州知府放他顺利离开泉州,弃之便急了,廖老二也深觉事情已脱离控制,因此同意转为人证,但弃之要保他性命无忧,否则他会杀了弃之,横竖他是亡命之徒,大不了渔死网破。
刘慎并非不信弃之,而是不信廖老二,“你为何要投诚?”
廖老二也不是多话之人,“我这把年纪了,就是想回家。只要你们保证我能平安回家,我可以把沈严这四年来的罪行都告诉你们。”
刘慎与姚止交换眼神,“那要看你能提供什么样的证据。”
廖老二倒也痛快,“蔡永一家被关石湖码头的船上,船是一艘爪哇的蕃舶,很容易辩论。”
弃之抬眸瞪他,“你方才为何不说?”
“与你说也是无用,你也救不了他们。”廖老二继续道:“沈严自顾不暇,但他不会杀了蔡永。蔡永有丰富的航海经验,他需要这样的纲首为他领船。”
陆修当即吩咐衙役去找,可又不放心,又派程通的副将与之同往,他怕有人私通海盗,耽误大事。眼下即便知道各码头都有问题,但也不敢轻易妄动,只能留待解决掉沈严之后再做筹谋。
姚止命人扶弃之下去梳洗更衣,廖老二把他对弃之说过的关于海盗参商的种种都一并坦白。
“你们可找人察看那些尸体,看看是否有参商二宿的纹身。”廖老二只求平安,什么都说,“沈严与扶桑的倭人勾结许多,这次他入港除了销赃,还计划洗劫泉州城。你们在货仓想必还搜到兵器与火药,他那日在接风宴上放烟火,便是在试火药硝石。但具体计划是什么,我并不知晓,他也不想让我参与其中,怕我分一杯羹。可我并不是因为被排斥在外,而把他卖了。实在是他的行径太卑劣,以往兄弟们想金盆洗手,还能回乡养老。现下除了死,是不可能出岛。”
刘慎最为关注的还是沈严这个人,“他出身商贾,家大业大,为何会落草为蔻?他即便遭遇海难,只要平安归来,来年再出海,他还年轻,总能闯出一片天地。”
廖老二想了一下,“他似乎说过,这样回来太丢人。事先说明,我们并没有劫掠他的商船,他是真的遭遇风浪。但他身上携带不少财物,被我们的兄弟盯上,把他押上岛之后,他不甘心两手空空,这才杀了当时的当家,取而代之。听说家里给他娶了妻,他怕配不上人家。此番入城,我才知道竟是那样的女子,他就算不当海盗也配不上人家。你们可能不知道,他出海之时,打的就是做私舶私货的主意。哦,对了,那个顾衍也是他杀的。原本顾衍是帮我们销赃之人,他一直以为这些只
第一百八十八章 她只是女子[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