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后的十名身强体壮的宦官便应声走了上前,围住了车子。
永清厉声道:“谁敢!”
闻得她此声,诸侍卫如闪电般列阵严待,团团隔开,佩刀出鞘,冷光凛冽。
淳于氏因离得最近,差点被刀划到了脸,吓得“嗝”一声退步,颤着手指向她:“公主这是要造反杀人?”
她的气焰已经尽数低落了下来。
苏苏冷笑道:“你这刁奴满口胡话!贵人身旁近卫不带兵刃,如何防贼?你不过妃嫔身边一个无名无职的奴婢,竟敢管教公主?你是当天子与皇后都不在吗!”
淳于氏直接撒泼:“老身服侍皇宫十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在燕阙的诸位皇子公主,谁不给老身三分颜面?”
苏苏噗嗤一声笑:“宫人不是被主子恩赐,都要终身待在宫里,你这么老了,才在宫里待了十四年?要论这个,我从生下来就待在公主身边了!”
淳于氏是赵夫人小时候的乳母,直到赵夫人蒙恩承宠,才被接进宫来。
一说起资历,她便两颊火辣,不顾前方兵刃,挽起袖子想打苏苏:“你这个贱婢——”
她或许真的以为永清周围的侍卫是唬人的罢了。
直到一道冷锋划过她的耳畔,火辣的感觉从两颊蔓延到了耳根,然后就是温热的剧痛滴落肩头。
后面的宫人见状连连后退:“淳于大娘——你的耳朵!”
淳于氏尖叫一声,钻回人群,逃跑的时候还踩了一脚自己掉在地上的半个左耳。
宫人皆大骇。
“罢了,淳于氏是赵夫人身边的人,谁家奴婢丢谁的脸,便谁管教,暂不计较你对本宫的冒犯。只是你蔑视凤驾,若不罚你,岂不显得赵夫人也有罪?”对方的气势已被荡尽,她便以上位者的口吻总结,“母后事务缠身,不能和我同往,便说以舆代之,见舆车如见皇后。那就罚你向此车,行十次稽首大礼,长个教训吧。”
“这里是陛下的地盘!公主管不着老身!”淳于氏捂住流血的耳朵,老泪纵横,却还想耍阵嘴皮子。
永清冷声道:“来人,帮她行礼。”
左右士兵得令,从人群中拉出淳于氏,淳于氏只觉肩膀陡然一沉,两个膝盖就直直地砸在白石地砖上:“啊!”
这声嚎叫堵住了她喉咙里千万句本要喷涌的污言秽语,锥心入骨的痛让她只能呻唤喊疼。内心的恐惧更是无以复加,她不是赵夫人口中所说的软弱可欺的小丫头!
她身后的宫人皆面色悚然,后退一步。
永清正想大差不差,叫她起来引路。
冷不丁地,苏苏嘀咕一句:“还有头呢。”
淳于氏早被削了半个耳朵,只听到一个“头”字,便恐惧自己人头落地,不待旁边面色如铁的卫士来强按头,她便磕头如捣蒜地:“老奴有眼无珠!有口无心!公主恕罪,公主恕罪!”
后面大气不敢出的围观宫人俱低着头,神情不一,他们为昔日不可一世的淳于大娘终于受到教训而幸灾乐祸,又有些为自己日后的处境担忧。平常人人尚须敬让几分颜色的淳于大娘都被逮住一顿收拾,他们这些被分配到公主身边做眼线的宫人岂不是数着日子盼活头?
永清此刻不知旁人如何揣测她,只深深为这一幕震撼。
昔日她被妃嫔皇嗣甚至这些奴才冤枉嘲讽,据理力争,从来没有人听她的。她又自矜身份,也不愿随意轻贱糟蹋旁人,每每落得下风。她引经据典,便被笑古板卖弄,她怒上眉梢,便被人后议论不庄重,她反唇相讥,便被说尖酸刻薄。
说到底,所有人都知道冒犯她没有任何的后果,便尝着甜头,得寸进尺,有恃无恐罢了。
如今她不过稍有了反击的底气,只露一点威慑,就是头昂得最高的恶仆,也会卑颜折腰。
尊贵如公主,若失去了这个名号背后隐含的威势与强权,也不过是在案鱼肉,只有垂死挣扎和听天由命的分别。
她微微出神,但在淳于氏看来却是无声的惩戒,磕头早超过了十个,也不敢停下。
“公主,公主,我们该走啦,您得吩咐,她才敢停。”苏苏附耳道。
“行了。”她闭眸道。
得了这一声,淳于氏尚又磕了几个头,才颤巍巍地起身,被两个宫人扶到人群中。
“还有谁?”永清淡淡问道。
在场宫人俱是一震,纷纷跪下。
永清柔声道:“啊。本宫是说,淳于氏心智疯癫,不宜为本宫引路,可还有人愿意为本宫马前卒,引着本宫前去拜会赵夫人?”
诸宫人早已折服于她的威势之下,却不敢妄自出头,率先表志。
少顷,从最末缓缓走来一个身着素色宫装的女子:“奴婢霞君,斗胆自请为公主引路。”
“很好。”她夸赞道,“你坐到车前来吧。”
那霞君应声,大大方方地落座,眼观鼻,神色泰然自得,一点没有被吓到的样子。
车轮又悠悠辘辘地前行在御道上,随行的队伍又长了,却愈发寂静,无人敢言。
“公主,您好厉害,我之前还担心您这样讲理的人,会被他们欺负。”苏苏抱着她胳膊,满口赞叹,“她拿凤舆的事儿压咱们,我差点就被唬住了——要是不您给我撑腰的话。”
她眸中轻澜渐起:“以后我都会给你撑腰的。没有人,可以再欺负我们。”
第5章 无情宴[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