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她如何地踢打,许长歌都坚定地抱着她穿过庭院,一直到内室。
许长歌稍一松手,她便挣脱开,跌跌撞撞缩进黑暗深处,死死地盯住门口月光朗照的高挑身影:“你别过来,我不想看到你,我要回宫。”
“好,臣送公主回宫。”门前传来的声音却依然如月色一般清润温和,那身影一动,便要迈入门槛。
“别过来!”她声犹哽咽,“我不要你送。”
“永清,别怕,”许长歌从未见过永清这样的惊惧沉痛,他无可避免地怀疑是赵都那个登徒浪子,对他的小公主做了什么。他努力温柔地和她沟通,一边慢慢地靠近,“我只看你有没有受伤——”
他的脚步蓦然停下。
黑暗之中,一根闪着沉沉金光的簪尖,对准了他。
她已经收敛起伤心,积着泪的眸子月下清冷,握着金簪的手微微颤抖:“本宫已经说过了,请许侍中莫要执意抗命。”
她透露出的恐惧,锥刺进他心里,让他对赵都的怀疑,进一步加深。
当初只见她将顾预藏在房中,他便已揣测得嫉妒难忍,如今见她从赵都魔爪下逃出,却是这样一幅心碎欲绝的模样,他几乎不敢联想。
“恕臣难以从命。”许长歌的声音沉降而来,他轻松扼制住她挥舞簪子的手,将她揽入怀中端详。
永清绝望,她刚才尚能欺负赵都负伤在身,使出一招调虎离山。现在简直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许长歌更是轻而易举地就挟持住了她。
她被迫抬起头,用最严厉的眼神制裁他。
许长歌细细验查一番,发现她身上并无伤痕,渐定了心神,怀中小公主的眼神却一直狠厉,几乎眼睛都不眨一下,隐有酸泪,仿佛一只困于囚笼的幼兽,拼尽全力抵抗着可能的威胁。
他一松手,金光一闪,右臂血肉登时便沿着一道深长的破痕剜挑翻开。
被拧得弯曲的金簪顿时掉在地上,很快,嵌宝的凹槽尽数被他手臂上不住滴落的血淹没。
永清没有想到自己竟能使出那样大的气力。
她以为她只会轻轻地划他一道,以作威示,却忘了他也是血肉之躯。
她坐在地上,身子不停打战,声音却格外冷静:“侍中现在满意了?可以出去了吗。”
许长歌一声未吭,走到月下,右袖几乎被血染透,尽成朱色。
他问:“公主是听到了什么?”
永清心头一跳。
她很想诘问,他为何要与蘧皇后为敌,为何不爱她还在她面前情真意切地演戏,连嫉妒与深情,都如此栩栩如生。
但这些疑问一旦出现在她脑海,她就知道了答案。
如今朝野上至三公,下至地方刺史郡守,皆是各地门阀士族把持,毫无家族根基的官吏,根本无法在仕途上有所建树。温熹巫蛊案后,许氏满门尽灭,许长歌只剩下一个忠臣之后的虚名,再无家族倚仗,他的一切权力皆来自皇帝的信任,让皇帝重新回到朝野的中心,他才能更进一步。
同样作为皇帝近臣,布衣出身的梁符和依附皇权的宦官刘骑,也是因此而和他同仇敌忾,为皇帝筹谋。
士族和后戚已然结成联盟,他们就算试图融入,也不过分得残羹冷炙。
但站在弱势的皇帝身旁,就不同了。一旦成功,身名显赫。况且皇帝昏庸无能,到时候朝纲大权,多半要为许长歌和梁符所窃。
他们都忌惮蘧进变成霍胤,他们却都想自己成为霍胤。
立国家之主,所赢无数。
一旦顺着这条线理下去,脊背上的寒意就逐渐蔓延。
十几年来一直默默无闻,耽溺享乐的皇帝突然奋起,恐怕也有他的手笔。黑水城之战,恐怕也是许长歌投石问路罢了。
把她骗入西京,威胁蘧皇后,又是谁的主意?
永清不敢想,不敢作答。
如果他知道她已经洞悉了他的作戏,岂不会恼羞成怒,对她图穷见匕。
她不能再身陷险境了。
永清将一切归结于儿女私情:
第51章 一念错[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