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粗略估算了几下时辰,想着时间约莫是差不多了,起身去寻寺吟。沿着寺吟的方向走去,沿途已无多少人影,只剩下一些收拾东西的商贩。
踏着月光慢慢行走,落了一地的荒凉,我却没有去拾捡,耳畔掠过的尽是呼啸的风声,而我却信步向前,因为前方有我要去寻的人。
后来许多年后,每当我忆起这一晚,心中无不感叹,命运造化了人确然,而人又何尝没有戏弄命运。
一直沿着道路走去,沿途都未曾瞧见寺吟的身影,我想了想,决定拐道去林府问问。
腿不好使的结果自然是我走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夜路才到了林府。不过月黑风高采花夜,沿途没有遇见几个采花贼我还真是挺遗憾的。好吧,是我多想了。
“寺吟回来没有?”我走上阶梯轻声问门口守卫的侍卫。
他听我这样问,明显愣了愣,“大小姐未曾回来过。”
没有回来?我心里多了几分思量。
察觉到侍卫不解的目光投向我,我赶忙编了个理由:“寺吟和我说她要回来拿拿东西,想是她路上发现自个儿带了就没有回来。呀,我和她错过了,得赶紧回去找她。”
话音一落,我急忙转过身,加快了步伐。
寺吟没有回府,那她去了哪儿?
忽的,一个想法让我后背冒出冷汗。
采花……这可别是真的啊!
我向着寺吟走上道路的方向疾步狂走,原本受了伤的那只脚登时疼痛起来,疼,是真的锥心的疼。可是此刻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因为我不能让寺吟有事,她是我华送最好的朋友。
我想了想,脚尖微一踮地,身子跃起,眼界顿时开阔,只是环顾四周街道上不过寂寥人影,借着月色看去都是些男子,就连肖像寺吟的背影也没有。
忽的,耳边似有虚弱的抽泣声传来,我循声而去,发现一个女子站在角落里默默哭泣,衣裳凌乱发髻歪斜,不用多想也明白她发生了什么事。
见着我,她忽然上前来抓紧我的臂膊:“快去救她,救她……”她的语声分外焦急,可由于说的太快我也挺不怎么清,我安抚她:“你不用着急,慢慢说,说清楚,救谁?”
她抽抽嗒嗒地道:“救…救一个女……”
“女子?”我反问。
她忙点点头,“她为了救我被两个人掳跑了,你快去救救她,救救她……”
思虑到寺吟,我忙问:“她是什么样子?”
“她……”她简短描述一通,我眉间沁出些微冷汗,是寺吟。她今日的装束我瞧见她弄的,绝不会记错。
“他们走的哪个方向?”
我嘱咐她快些回家,接着顺着她指给我的方向,我脚尖一点,飞奔而去。
我在一堵墙下停了下来,如果她没有说错的话,掳走寺吟的那两个人应当是把她带出城了,因为我沿途走过的地方没有任何房屋可供停歇,都是一些商铺。
看着眼前牌匾上的牌子,我是真的犯了难。
这会儿早过了能出城的时刻,若想出城必得有令牌。当然我还有个选择,躲过城门守卫偷偷溜出去,只是被抓着的后果便不太好说了,到时候自身都难保更何况去救寺吟。守城的侍卫很多,我之所以清楚的原因自然是这些守卫都是爹爹派去的人,而且武功都尚且不错。依稀记得爹爹说过,若想保住一个城,城门不破是关键。所以这些人中应当是不乏高手。
这般思虑片刻,我犯了愁。
“你怎么在这儿?”一副慵懒的语调划破长空,我吓得一哆嗦。回眼看去,发现是姜??煊,他撩开帘子打量着我,目光炯炯。
看着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我在心里问候了他千百遍,大半夜的这样突然说话很吓人的好不好。
忽然,脑中灵光乍现,对啊,可以让他把我带出城。
想完,我换上一副恭敬的脸色。既然是有求于人,自然得放下些身段,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哎呀你不知道,寺吟出事了,出了大事了!”我边说边往马车靠近,正当一只脚快要踏上去的时候,姜??煊一只手按住我的脑袋,嘴边笑意渐深:“你这是作什么?”
我也懒得和他过多废话,拍开他的手就往马车里钻,也不管脚疼不疼了。
正当我半个身子进去时,我顿住了。
为什么还有一个人在马车里?
我转过头不解地看向姜??煊,他一副“是你自己要进来的不干我事的模样”。
我连忙说:“见过永安王。”还象征性的福了福身,却不巧地头撞到了车檐,嘭的一声,疼的姐姐想喊娘了。
姜??言没有多说什么,姜??煊叫马夫继续走,看他的样子是允许我进马车了。吩咐完马夫,姜??煊问我:“你刚才说什么?”
我应下去:“寺吟她出事了。”我的声音有些沉重。姜??煊听完转头看向姜??言,似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五哥……”
我有些心虚地不敢看姜??言。
今晚真是巧啊,怎么能这么巧呢?
“怎么回事?”姜??言终于开了口。
我连忙将今晚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有些不该说的一个字都没说,只把一些重要的捡给他们听。
听完,姜??煊皱起眉头,姜??言一言不发,姐姐我在一旁心惊胆战。
“停车。”姜??言一声令下,马车在颠簸之中停下来,一时之间整个车厢静谧地让我心里抓狂。
“七弟,派你的暗卫去寻人。这件事不能惊动其他人,记得吩咐他们小心行事。”说完,姜??言率先走出马车,脚尖一点身影便消失在夜空中,随即,姜??煊也走出马车,应该是按照姜??言的吩咐去做了。
哎,等等,他们都有事做了,那我呢?
我心里郁闷,想了想,还是决定走出马车看看再说。
撩开帘子,我才发现我们走到了荒郊,嗯怎么个荒呢?说白点连根猪毛都看不到。
姜??煊在一旁对着一堆黑压压的人仔细吩咐着,无非是将姜??言的一番话添油加醋复述了一遍。最后还好似警告一般地对那群人说,找不到人便提头来见。真俗,我心想。
姜??煊转过身,叫住逐渐走远的我:“你去哪儿?”
我斜睨了他一眼,暗骂了他一声蠢,“还能去哪儿?自然是去找寺吟。”
他听着也觉得好笑:“就你这脚?”句意嘲讽,脸色却是嬉笑。
我轻嗤,“你不信?”我反问他。
他摇摇头:“我信。只是你家寺吟若是看见你这副样子去找她,她该是心疼了。”
我看着他,想了想,缓缓道:“若是为了朋友连这些事情都不愿意,那还哪算得上朋友。你说对不对?”
他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确然。走吧,本王同你一起。”
我顿住脚步,有些不可置信。他朝我晃了晃他的一只脚,便又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哎,你五哥对寺吟其实也很用心的,对不对?”
“谁知道呢?或许用心或许也只是怕良心过不去。”
“良心?”
“任何一个君子听到这种事也会去相救,若是置之不理显得也忒不人道了。”
我想了想,觉得这确实也是。
顿了顿,我说:“那你一定不是君子。”
“……”
“咱们走哪儿去找啊?荒郊野外的。”我嘀咕着。
“出城的路不多,人烟也稀少,若想藏个人不被发现其实不容易。”姜??煊解释道。
“哎等等,我说咱们这样行不行?”我看向身旁的姜??煊,轻声说:“我自个儿来走这条路,你在我旁边藏好,那两人不是专抢女子吗?说不定我可以引他们出现,到时候……”
我嘿嘿一笑,挑眉看向姜??煊,等着他的意见。
他“啧啧”了两声,在我身上来回打量了两遍,毫不留情地打击我:“哟,你确定你行?”
我:“……”
“那你来。”我挑衅地向姜??煊道。
他愣了愣,做了个请的手势:“来吧,就按你说的办。”
按照原本的计划,我独自走,姜??煊在暗中。我想了想,觉着光这样走似乎也引不起多少注意,索性扯开嗓子一阵乱吼:“救命啊,救命啊……”好吧,我承认剧情是有些俗套,可是我想效果应当是不错的。因为配上我一瘸一拐的脚,这些演的还真是像,如果发个奖,那我觉得方城的戏后一定非我莫属。
然而,现实很是苍凉。
硬走了老大段路一个鬼影子也看不到,姜??煊似乎都看不下去了,捧腹笑着从暗影中走出来狠狠打击我弱小的心灵:“你刚才那股自信从哪儿来的?要我说咱们还是专心去找人吧。兄弟,这条路不适合你啊。”他最后一句话说的尤为认真,说完又兀自笑了起来。
忽然,他的笑声一顿,我的声音轻声响起:“嘿嘿,有人来了。”
姜??煊幽怨地看了我一眼,在我耳畔轻轻道:“得,你赢了。”说完,他快速走进阴影里藏住身形,而我看着远处传来越来越重的脚步声勾起唇角,谁说姐姐没有表演天赋的,哼。
我立马换上了一副害怕的模样,“救命啊,救命啊……”
为了演的更为逼真,我还往前特意走了几步,突出我那伤了的脚。果然,未几,便有个人不知从哪儿出来扶住我,声音温柔:“这位姑娘,你还好吗?”好,好你奶—奶的好,等下你就知道姐姐我对你有多好了!
我抬眼看向他,不得不说,长得虽不是俊逸,但绝对是很斯文的一个人啊,看起来是绝对不会往坏人那处想的那种人。可惜却干坏人的勾当啊,我心中微微叹息。不过看他的装束,和那个女子描述与我的相差无几,看来抓走寺吟的人里就有他。
我仓惶地抓住他的袖子,装作声音颤抖:“这位大哥,救救小女子啊,求求你,救救我啊……”我抬起衣袖抹了抹眼角,其实根本没有眼泪。
他借势环住我的手臂,我看了看,这招好,若是没有武功,根本脱离不了他的桎梏。我依旧装作不知晓的模样,又听他说:“姑娘莫怕,在下有些许武功,若有人来找你麻烦在下拼尽全力也要护你周全。”我心里嗤笑,奶奶的,就你那点武功还护我周全,等下老娘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武功。
又听他说:“只是眼下夜色已重,姑娘一个人未免太不安全,在下的住所便在附近,不知姑娘可愿姑且休息一晚。”想啊,当然想啊,老娘恨不得马上去端了你的窝。
“既然如此,劳烦公子了。”
他听了之后,顿了顿,似乎没想到我这么爽快,复又道:“如此,那在下便引路了。”
忽然,鼻息间有股幽香萦绕,我知道,这就是迷晕那些女子的药,可是此刻我不能被他看出,我屏息,估计了下药效发作的时间,不过一小段路,我装作晕倒的模样倒入另一边,他趁势环住我的腰,将我拦腰抱起,施了轻功不知往哪飞去。我注意着听了听风声,确信姜??煊跟在身后。
不过片刻,到了一处院落,鼻息间隐约闻到了一股花香,可是说不上来是哪一种花的香味,如果换作寺吟应该很容易闻出来吧。想到寺吟,也不知她是否还好。
只觉那人将我放下,声音在风中听着有些飘渺:“老大,又来了个女的。”
“老三,干得不错,你的功劳少不了。”另一个声音满是沙哑,嗓子听起来倒像是遭受过重创一般。
“多谢老大。”带我来的那个斯文男人声线颤抖,语声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老大,将她放在哪儿?”一个从未听过的声音响起。
“把她和今晚才抓的那个女人放在一起。”那个老大吩咐道。
和寺吟放在一起?正合我意啊。
倏然间,我只觉身子又被人抱起,不是方才抱我的那个人,因为我闻到了他身上的阵阵汗味,这得多久没洗澡啦。我腹诽,奶奶的,好歹换个干净点儿的人抱姐姐啊,今儿晚可别寺吟还没救出来,姐姐我还先被这汗味给熏挂了。
“等等!”忽然,那个老大制住抱我的人的脚步,我心中一紧,莫不是他发现了什么?
耳边只听得有人走步的脚步声,我仔细听了听,这个人也不算是个高手,忽的心便放下,只是万分好奇他要做什么。
倏然,颈上一凉,一个冰凉却粗糙的手指抹上我的脖颈,我尽量忽略那层不爽,忍住那股冰凉的感觉。少时,那双手离开我的脖颈,抱我的人又迈开步子不知往哪个方向走去。
耳边只余了那群人的细语声,由于声音着实太小,我没听清一个字。心下只是激动不已,马上就能见着寺吟了。
哗啦一声,应当是一个房间被打开,抱我的人将我放下便起身而去。我慢慢睁开眼,先寻视了下牢房四周,其实并无多少人把守,况且我身处的这一间本就离大门甚远。
我撑着旁边的墙缓缓起身,往身旁一看,有个女子窝在墙边,长发遮住了她的面,看不见她的模样,而且她身上的衣服也并非是寺吟所穿的那一件。我轻手轻脚挪去墙角,缓缓掰过她的脸,去他的,居然不是寺吟。
那个女子被我的动作弄醒,她眼神有些迷茫:“你是?”
我捂住她的嘴,在她耳畔说:“你别问我是谁,咱们只是如今境遇一样的人罢了。”
“只是我有问题要问你,你愿意回答我吗?”
她点点头,眼里却充满哀伤,“有什么你想问的就问吧,我尽力把我所知道的一一告知你,反正咱们啊进来了就出不去了。”她的气息衰弱,声音也是极小。
“为什么?”我在她身旁坐下,可以听清楚些。
她自嘲一笑,“这儿其实不是牢房,而是地下。”她缓缓道。
我一愣,“你是说咱们没有在地上,而是在那座房子的下面?”她点点头。
“那他们为什么要掳咱们?”我小心翼翼地问。
“他们啊,其实就为了把咱们买了换些钱财,不过有些时候却又不像是这样。”
“怎么说?”
“就像我,其实已在这里待了两月有余了。而其他被拐来的都已经走了,也不知道会去哪里。”听她这样说,我才明白为什么觉得她气息衰弱,敢情儿已经被折磨这么久了。
“她们,有很多人吗?”我偏过头。
“其实没有多少,这两个月内从这地下进进出出的也就十几人罢了。”
 
第50章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