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化门。
血腥味比夜里更浓。
眼看天已破晓,整个坊市却无人敢出门。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独自从家中跑出来,在路边刚想脱下裤子撒尿,就被闻声跑来的亲娘捂着嘴抱回了家里。轻轻的关门动静回响在鸦雀无声的街道上,显得突兀而克制。
城门下,贺北淮和柳予安还对坐在棋盘两边。这是第几局棋,柳予安已经算不清了。他脸色惨白,并不像贺北淮那般能安坐人头堆里不动声色,此时的柳予安只觉得那血腥似乎溅了自己满身,鼻息里,俱是腥味。
尚且跪着的,只剩了一人。
一整宿,贺北淮杀了近百位大小官员,皆是世家中人。
他结束了最后一局棋,闲闲地伸展了手臂,侧头睨向跪在血泊中的唯一一人。那是建章骑营的校尉——萧亥。
就在半年之前,他兄长萧颏一家也是死在贺北淮的手下。他恨贺北淮恨得入骨,却在看了一夜同行人的惨死后,怕他也怕得入骨。他的脸色并不比柳予安好多少,此时浑身瑟缩着,明明是盛夏时节,可在对上贺北淮那双沉如深渊的眸时,后背陡然升起一阵阵寒意。
少顷。
他听贺北淮语调轻缓地说:“你们萧家,再死一户,就该绝后了吧。”
萧亥血红的眼睛蓦地瞪向贺北淮。
“听闻,你的公子将将出生不久?”
萧亥不语。
贺北淮又道:“萧大人几个月前,还是风头正盛,官运亨通,家事美满。一遭行错路,便要落得如此下场,倒教人唏嘘不已。昨夜我所说之言,萧大人可还记得?”
记得。
怎会不记得。
贺北淮说了,供出一个同谋,家中便少一人身死。
萧亥尚在挣扎间,贺北淮便站了起来。
“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是要偷生苟活,还是殒命在此,萧大人,快做决定吧。”
萧亥埋着头,身子颤抖得愈发厉害。柳予安终是看不下去,哑着嗓子出了声:“明秀,够了。”
“好。那今日便给柳公一个脸面。径直杀了吧。”
柳予安皱起眉头。蒋珩已经走向萧亥,拔出了腰间本就沾血的刀。
刀锋将要出鞘,萧亥大吼起来:“我说!此次主谋者,是左相李温,前将军马奈!”
“哦?还有吗?”
萧亥咬牙看向不远处的贺北淮:“没有了。”
贺北淮默了一默,点点头:“够了。萧大人既然说了,便先回去吧。萧府上下的命,我暂且留着。”
言罢,他又转向柳予安:“马奈那边,仰仗予安了。”
说着,贺北淮便要走。
柳予安问他:“你去相府?”
“去看看我那师妹,我不在,她该妄动了。”
“……”
一辆素净的马车疾驰在空旷的车马道上。车夫半刻不敢停歇地鞭策着马儿,飞奔向槊城西门。
与此同时,宫中的凤阳阁外,马奈手里抱着头盔,正长跪地上。
七月的清晨不见金光灿灿的朝阳,只有黑压压的乌云笼罩在天地间,沉闷而肃杀。
长乐在宫女的搀扶下慌慌张张地出了寝殿,尚未开口问话,马奈重重嗑了个响头,洪亮的嗓音传遍宫闱。
“请公主,为臣正名!”
马车行至西城门处,到底是被拦了下来。蒋珩带领的校事卫把西门围得水泄不通,贺北淮则端身骑在一匹汗血马上,立于众将士之前。
热风夹杂着城里不散的血腥气,萦绕在整条街上。车夫胆战心惊,看也不敢看贺北淮,颤抖着埋下头,小声喊车里的人。
“姑娘,走不了了。路被……被挡住了。”
车中无人应答。
少顷。
贺北淮的目光越过车夫,落在青色的车帘上。他轻轻皱了皱眉头,语气无奈:“好不容易回一趟槊城,还是回府歇着,莫要出城了。”
“我若执意要出呢?”
时月的嗓音清清淡淡的从车厢里传出来。而后,她便撂开了车帘,露出一张脸来。她平素里看贺北淮,满心满眼都是欢喜,可眼下的神情,却冷冽得如同冬末难化的冰。加之那双碧色的瞳孔,更显出几分疏离和冷漠。
两人视线交汇,难掩各自的锋芒。就连前几日戍守翠微宫见识过这两人同处屋檐下的蒋珩,都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只能按刀不到。
对峙须臾,时月轻笑:“你要拦我,让我走回头路?”
“能让否?”
“能。”时月数了一圈周围人:“不过,你这些手下打不过我。要是折损多了,你我之间岂不是徒增怨气。”
闻言,贺北淮眉心又皱紧一些。
“非要如此吗?”
这句话,在旁人听来,应是在问时月非要出城吗?唯有时月自己知晓,贺北淮在问什么。
那晚她入翠微宫后,两人便就此次四司所设的局交谈了一番。四司所想,无非是以时月的悲悯之心,以贺北淮的果决之意,挑起两人的理念纷争,促使两人不和,让四司有机可趁。时月想将计就计,钓出还未现世的其余四司,唯有捉住这几人,方可一网打尽。
但贺北淮却不认可。一来,他不愿时月以身犯险,二来,他不想让时月带走李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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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别说话,抱我[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