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宫外,蒋珩领着京畿七大营的人马层层驻守着,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宫里去。这处宫殿前朝时期仅有一位太上皇住过,其后就空置了数十年。
在北燕内忧外患的复杂局势下,唯有在这深宫之中,相对安全。
贺北淮就睡在重华宫里。一睡便是整整月余。
此时榻前守了四个御医,一个个心惊胆战的在给贺北淮治疗。有扎针的,熏药的,诊脉的,每个人都是一副脑袋随时会掉的惶恐模样。
殿中烛火敞亮,商邕烦躁地走来走去,柳予安则垂眸顺目地站在床尾处。
半晌。
商邕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低吼道:“你们到底有没有办法!为何他已经睡了一个多月,还没有醒来!”
御医们吓得面朝商邕跪成一排,抖若筛糠。为首的年长御医看了眼柳予安,柳予安便也朝他扫了一眼。那御医即刻收回视线,低头斟酌着言辞道:“启禀陛下,首辅与南越武痴一战,伤及五脏,加之平日里思虑过重,致使气血滞淤……”
“朕不想听你们说这么多废话!”商邕怒道:“朕就想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商邕指着床上的贺北淮,神情无比暴躁,早已没了贺北淮醒着时的顺从。
长乐死后,商邕的心里本就对贺北淮有一分怨怼,如今边关告急,南阳失陷,贺北淮却没法出谋划策,更是让他头顶上悬了把利剑。
一干御医大气都不敢喘,为首的又看了眼柳予安,就是这一眼,惹得商邕愈发不快。
“怎么?朕这个皇帝是摆设吗?你们说什么做什么都要看柳大人的脸色?朕是不是摘不了你们的脑袋了!”
“陛下饶命!”
“陛下饶命……”
四个御医齐齐磕头,独独柳予安站得笔直。商邕刚要开口,柳予安轻声说:“你们先下去吧。首辅的情况,我向陛下禀明即可。”
几个御医如获大赦,匆匆向商邕磕了头,又朝柳予安行了礼,一溜烟儿的就往殿外跑。
商邕怒不可遏:“站住!朕没允许你们走!你们这些狗奴才!都要反了!”
御医们脚下不停,仿佛根本听不到商邕的阻止。
朝中的世家所剩无几,大部分势力几乎已经倾倒向贺北淮。唯一势大的柳家,手里虽握着盐政命脉,却因柳予安之故,也没有跟贺北淮彻底撕破脸。商邕这个皇帝,原本就是摆设而已。
御医们都晓得的道理,商邕却看不透彻。
待得殿门一开一合的声音响起,商邕的眼睛都要冒出火来:“好,好,反了!都反了!”他指指柳予安,又指指床上的贺北淮,拂袖道:“朕不过去行宫住了几个月,你们这群乱臣贼子竟敢祸乱朝纲!你们害死了公主,把和你们做对的朝臣杀的杀,关的关,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柳予安无动于衷,就这么静静地听着商邕发疯。
“南阳告急,还有十天就是最后期限,想不出办法,南越大军就要屠城!你说,该怎么办!”
柳予安眉心微动,余光瞥了眼床上的贺北淮,心底在暗暗叹气。
商邕叉着腰转了两圈,边转边道:“你们都想不出办法!满朝文武,竟没有一个能想出办法!你们这群蠢才!现在各地隐隐都有起义的势头,要是南阳被屠,朕这个皇帝当不了几天了,你们这些蠢才都别想好过!”
一席话说完,商邕气得头疼,末了,他想到什么,目光狠毒地落在贺北淮身上:“南越要他的人头,他反正也醒不了了,那就……”
柳予安冷声道:“不可。”
“什么?”
柳予安定定地睨着商邕,重复道:“不可。”
商邕怔了一怔,气极反笑:“怎么,你是和他走太近,也当自己是权倾朝野的第二个贺北淮了?”
柳予安无波无澜,话音虽平和,可听在商邕耳里,却莫名带着一种柔和的威压。
“我只问陛下三个问题。其一,陛下以为,献上人头后,南越就会退兵吗?其二,边关三十万大军,他们是忠于商家吗?其三,首辅死后,陛下能确定各地就不会再有起义吗?”
商邕想了想,越想脸色就越是难看。
他虽不怎么聪明,可柳予安已经把话说明到这一步,再看不清局势,那脑子也成摆设了。
他恍然大悟,南越之所以要贺北淮的人头,正是要在贺北淮死后,才对北燕发起大举进攻。而那时朝中没有了贺北淮,手握三十万大军的韩韫还会不会忠于商家政权,本身也是个问题。
再者,在北燕,贺北淮的威慑力更甚于商家皇室。有贺北淮坐镇,北燕的内部兴许不会乱,可是没有了贺北淮,一旦死讯传出,商家政权被取而代之,是迟早的事。
贺北淮不能死。
商邕踉跄了一步,躁怒的神情瞬间退去,换上了一脸茫然的颓废。
柳予安心里也是半点不轻松,他早知四司都不是简单的人物,却也没想到,能环环相扣到这个份上。眼下贺北淮昏迷,时月分裂出第三个人格,两人都自顾不暇。偏偏南越进攻,坊间谣言凶猛,都是在把这两人往绝路上逼。
每一环皆是四司精心设计的。
柳予安也不知晓,这南阳失陷,到底贺北淮打的是什么算盘,他若能醒来还好,若是醒不来,南越一旦屠城,柳予安都不晓得该怎么收场了。
届时,北燕彻底失去民心,大厦将倾。
柳予安按捺下翻腾的思绪,冷静道:“臣将首辅安置于宫中,便是因为首辅之命,与皇室紧密相连,臣也希望,陛下能明白这一点。首辅死,商家政权,将不复存在。”
这最后一句,既是警醒,亦是威胁。
柳予安生性温和,这已是他能对商邕说出的最激烈的言辞。商邕的脸白了好一会儿,讷讷颔首:“朕……知道了。”
贺府西厢。
已是亥时。每天夜里,老曾都会来西厢走上一趟,看看时月的情况。自月余前贺北淮出了府,便不曾回来过,期间只有
第一百零七章 大火[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