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青峰，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的好，不要白白让你的部属跟着送死了，看在他们都是勇士的份上，只要他们真心归降，我担保他们性命无忧。”军阵之后，匆匆赶来指挥的杨思槐骑在马上洋洋得意的说道。
哈哈、哈哈。这惨烈景象堪比人间地狱的长街上突然暴发出了一阵大笑，没错，是大笑，那些浑身沾满鲜血的舞阳人正在大笑，开心的大笑。
“投降，你过来亲亲爷的屁股爷说不定会考虑考虑。”
“，让我们舞阳人投降，你还不如自己先抹了脖子呢。”
“来来来，让爷爷再杀你几个，教教你怎么打仗。”
吴青峰也笑了，难得的微笑，会心的微笑，他的眼眶湿润了。这就是舞阳人，世世代代用鲜血和生命捍卫了帝国领土的舞阳鬼兵。他们是舞阳城中的屠夫、小贩、伙计、厨子，更是神州大地上最强悍的战士。他们叫王柱、叫田大宝、叫蔡水根，也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做舞阳人。厮杀到现在，四百多人只剩下不足百人了，大家的身上都布满了鲜血和伤口，这鲜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很快就结成了一副厚甲，一副鲜血凝成的盔甲。
吴青峰两臂平伸，那两把手斧从他的手里滑落下去，重重的砸在地上，砸在那血泊之中。他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向抢步上来的老管家摆了摆手，突然向所有的舞阳人躬身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各位兄弟，今天我就代表舞阳吴家谢谢各位兄弟，死的人够多了，就这样吧。”
舞阳人愣住了，禁军也愣住了，从没听说过一个贵族会对自己的部属行如此大礼，也没有听说过一个城主会对自己的属民道谢。右臂已经折了的老管家站了出来，他跪在地上向吴青峰重重的叩了一个头：“我也代表舞阳子弟谢谢您，多谢，谢谢你在我年迈之时成全了我这个吴家仆役的忠义名声，我这一辈子不亏。”
所有的舞阳人也跟着跪了下去：“多谢城主成全。”
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那首苍凉的舞阳军歌缓缓响起：“胡未灭、何为家，壮士铁甲赴黄沙。枪如林、箭如雨、男儿百战安天下。。。。。。”两行清泪滑过吴青峰沾满的脸颊，他也跪倒在地，高声合唱起来，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舞阳人的面孔，看的是那么用力，那么专注，仿佛要把这些面孔深深刻进自己的脑海之中。这里面有八年前就跟随着出征东胡人的老兵，但更多的是脸上绒毛还未退尽，胡须尚未长出来的新一代舞阳人。今天，他和他们一起被这个舞阳人世代守护的朝廷所抛弃，陷入了必死的绝境。
王柱已经跪不住了，他很清楚自己的左肋上被砍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要不是有束甲带挡着，肠子就全流出来了。鲜血在不断涌出，他的生命也在一点点流失。他把环首刀紧紧帮在自己的右手上，抬头看了一眼太阳，又往舞阳城的方向眨巴了几下眼，低声骂了一句：“还真他妈是个好天气。”说完重重的向吴青峰叩了一个头：“城主、各位兄弟，对不住，我先走一步，鬼门关前等着大家。哈哈，这一辈子不亏。”说着说着，猛地挺身而起扑向了禁军的军阵。
“城主保重，下辈子还跟着您，生生世世都是舞阳人。”
“我也先走一步了。”
“，杀的过瘾。”
一个个舞阳兵叩头，大笑，挺身，摇晃着，支撑着，挥舞着手里已经崩口的钢刀扑了上去。
“叛臣贼子，不知悔改，放箭。”杨思槐怒喝道。
“将军，地上还躺着我们受伤的士卒啊。”一个将领小心提醒起来。
杨思槐恶狠狠的盯了他一眼：“放箭，给我射死这些逆贼。”
箭如飞蝗射向长街之中，王柱的钢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官道的石板路上，一百多支利箭穿透了他的身体，他无力的滑到在地，临死前吐着血沫的嘴里还叨叨着“好天气，好红的日头，好。。。。。。”
箭雨之中，没有来得及冲向禁军军阵的舞阳人突然都跃了起来，他们扑向了吴青峰，他们在用自己的身体阻挡射向吴青峰的利箭。
“停，收弓，队列向前。”一轮急射之后，杨思槐发出了新的命令。
长街上禁军的包围之中只剩下了一个人，唯一的一个活人。那个人小心翼翼地把身旁每一个舞阳兵的尸体摆好，又用手合上了他们怒睁的双眼。
踏、踏，杨思槐在十余位将领的护卫下穿过禁军的阵势，在那个人面前十余步的地方勒住了缰绳：“吴青峰，我知道你不甘心，现在你身边一兵一卒都没有了，怎么，还不束手就擒，皇上仁德，会给你留个全尸的。”
吴青峰抬起头看着面前扬扬自得的杨思槐，眼中炸出了两团寒火。黑色的火、青色的光，那是死志，而不是斗志，斗志是为了求生而爆发出来的意志和力量，而死志只是毁灭和死亡，这是一个人彻底放弃自己生命的体现。他冲杨思槐摆了摆手，转身向地上的舞阳人的尸身重重磕了三个头。最后走到老管家身旁，俯下身去低声说了句什么，又弯腰再次施了个大礼，突然大笑起来。
“疯了，疯了，他肯定是疯了。”杨思槐面色青灰的念叨着。
“来吧，你们不是想要我的人头吗，过来取啊。”吴青峰捡起一把钢刀指着杨思槐说道。
“吁，吁。”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死气竟然逼得杨思槐等人胯下的战马都后退了数步。
“不敢吗，那你们谁来。”吴青峰转了一圈，向禁军们问道。他钢刀指出，那个方向的禁军士卒就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哈哈，哈哈，无胆鼠辈，也就只陪玩弄这些奸计，不过你们将来一定会后悔的。”吴青峰的厉喝如炸雷一般滚过每一个人的心头。
“大、大胆，给我上，给我射杀了他。”马上的杨思槐为了掩饰自己的惊慌，也高声大喝起来。
“不用了，你没胆取，我就自己来送给你。”吴青峰手中的钢刀向后斜斜地高举起来：“暴刀逞一快，何惜少年头。我告诉你们，舞阳哪怕只剩一人，也必亡成汉，上天可鉴。哈哈，死得其所，痛快，痛快。”
“给我快放箭，放箭，快射死这个大逆之人。”
喀喇、喀喇，雷声响起，无数道闪电突然滑过天际，原本晴朗的天空一下乌云密布，大雨倾盆而下，雨水砸在地上，溅起了朵朵鲜红的血花。就在这浓重的血腥气中，吴青峰手中的钢刀挥下。
成汉帝国景泰八年初春，前帝国安国侯、大司马、舞阳城主吴青峰以谋逆罪名，在禁军的重重包围之中，自己挥刀砍下了自己的人头。随后射来的利箭密集的扎在他的身上，那箭矢是如此之密，密的连他那无头的身躯都挺立不倒。
第六十八章 龙困浅滩（十）大好头颅[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