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北地的烈风中酝酿着一场从没有过的巨大风暴之时,另一场令人措手不及的巨变已经令京城内外彻底震惊了。杨家需要杨春雨,需要他率领下的那支大军来震慑蠢蠢欲动的地方豪强,可是八百里加急的九旗快报送来的不是杨春雨奉命还朝的喜讯,而是几十万大军身陷泥沼的噩耗。如果说对于南阳诸王的身首异处,地方豪强的反对声浪还不是那么强烈的话,杨家大力推行的新政却是得到了一片抨击。虽说当年的成汉王朝开国之时起家于江南,但是如同以前的历代王朝一样也把施政的重点置放于人口众多的中原地区,长久以来鞭长莫及的中央统治致使江南一带的豪强势力并不怎么把朝廷放在心中,在这些地方豪强的眼力,皇帝不过是一个最大的豪强地主,是一个最强大的武士集团的首脑而已,仅此而已。只要每年如期缴纳赋税,地方上的大事小情还是由地方上自己人做主为好,开国六百余年的成汉王朝尚且如此,就更不要说是新近登基的杨家了。他们不贪图京城里那张高高在上的龙椅,他们也很清楚只要自己能够守住祖业,就已经可以确保儿孙衣食无忧,生活富足。你可以说他们没有野心,没有眼光,但是却无法不承认他们是当今帝国里最恋家,最重视家族利益的一群人。他们看似软弱可欺,不在乎在自己上面是什么人在发号施令,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懦弱胆小,他们只不过是事事都将家置于国之前而已。江南是他们的江南,是他们的祖辈用汗水和鲜血浇灌出来的家园,这是他们心中的天赐人权,不允许有丝毫变更。可是现在那个刚刚坐上皇位的杨家居然想改变这一切,改变这已经保持千年的规矩,那自然是天地不容,人神共愤。杨春雨的大军不但剿平了旧王朝在各地的皇亲,也连带着把成汉王朝六百多年来苦心暗插进去的地方新贵一并收拾了个干净,同时杨春雨那残暴的手段虽然可以短时间内让万民颤栗臣服,却也同时埋下了怨恨的种子。名义上继承了成汉王朝统治疆域的杨家实际上得到的不过是一个虚幻的名头,最起码在江南除了杨春雨手下的那支军队以外,他们是天时地利人和无一拥有。朝廷的使节接踵而至,催促杨春雨火速安定江南班师回京,急红了眼的杨春雨就只能采取更加残暴的手段来强行压制住地方上的躁动,矛盾越积越深,大有一触即发之势,而新政正是将这干柴一把引燃的火种。
对于杨玉桐的新政杨春雨虽然有着不同的意见,却仍然坚决地加以贯彻实施,他是带兵镇守一方的统帅,为将者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认真彻底的完成上级交待的使命。本来平定成汉诸王之战已经使刚刚发展起来的江南元气大伤,而接踵而至的新政就真的做到了家家夜哭,人人断肠。手持钢刀的士卒可不知道如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们也没有时间,没有耐心把朝廷政策的益处解释清楚。军队就是军队,你也可以把它看作一种最简单的动物,一个毫无人性理智的国家机器。不需要申辩,不需要解释,不需要诉苦,甚至不接受哀求,只需要你回答同意与否,看你执不执行。反正不从的就是前朝逆党,是乱国刁民,大乱之时,诸事从简,钢刀一挥人头落地,家财充作军用,妇孺一概卖为官奴。杨春雨手下的士卒将领率先体味到了新政的好处,绝大的好处,再加上杨春雨并不把士卒的劫掠放在心上,战后余生的杨家将士就像一群红了眼的蝗虫,过境之处万民哀号,江南地区的新政在明晃晃的钢刀面前就这样如火如荼的开展起来了。
在帝国官员最最正统的思维中,北方遍布的是劫掠成性来去如风的异族,而江南的贱民也大多是刚从荒山上下来的蛮人,与北方的异族比起来,江南的蛮人既不开化也没有那么剽悍,正是奴役的好对象,其实这是天大的误解。的确和北方最有代表性的东胡人相比,江南一带虽偶有反抗却从没有动摇过帝国的统治基础,些许乱民造反也会很快被扑灭。可是千百年来的移民早就改变了江南地区的原有人口构成,大批由于战火等原因不得不离开中原的移民经过几辈人,甚至是十几辈人的奋斗和努力最终在这片河汊密布的广袤土地上站稳了脚跟,在这个过程中,先民们不仅战胜了恶劣的环境,赶跑了凶猛的野兽,也征服了这里的原住民,正是由于这些背井离乡的贱民艰辛的劳作,而并不是依靠帝国武士手里的钢刀,才最终使帝国真正拥有了这片鱼米之乡。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的生活早就在江南百姓的心中植入了宁折不弯的血性,鞭长莫及的帝队也在江南催生出了一支强大的武士集团江淮武士集团,这个最初移民们互保乡里的自发组织经过数百年的发展,汇集了大批好勇斗狠之徒,他们半官半匪、半民半兵,丝毫不亚于京兆一带出名的游侠少年,只不过和京兆子弟不同,他们没有跻身军队的捷径,上京的遥远的路途也掩盖住了他们勇猛的名声。在京师里的官员,中原一带的百姓心中,他们依然是软弱可欺,并不开化的蛮人,杨春雨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很快他就为自己的轻敌和大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白草洼,原本是江边的一处荒滩,第一批中原移民来到这里的时候,满眼都是长着洁白茎叶的水草,人入其中难觅踪迹,所以先民们将这里命名为白草洼。从五间干打垒的破草房开始,他们慢慢的把这里变成了一个富庶的小镇,人多了,寨墙也有了,可名字还依然没变,也算是对先人的一分怀念。千百年来的王朝更替,、兵祸匪患、世事兴衰都无法阻挡小镇发展的步伐,它就像那顽强的野草深深扎根在这片土地之上,直到那一天有杨春雨麾下一营兵丁的出现。他们是得到密报,这附近有人私自开炉铸钱,在剿灭查封掉小山之中的的私钱炉后,意犹未尽,同时也是对收获并不满意的士卒们发现了白草洼那并不算高的寨墙。盛世怕匪,乱世怕兵,更何况是一群早就红了眼而且是从经历过战火中死里逃生视人命如草芥的老兵。看着远处小山上蜿蜒而下的烟尘,白草洼的乡民立刻吹响了报警的号角,寨中的青壮正好押运一批新晒制出来的私盐去外地交易,寨中留的基本就是老幼妇孺,除了依托寨墙和壕沟以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御敌良策。乡民们最初并没有把远处疾奔过来的那队人马当做官军,白草洼虽然水路通畅,但毕竟陆上交通不便,每年只不过是偶尔有税吏造访,除此之外那就是啸聚山林的盗匪了,这次想必也不例外,好在墙高沟深,一般的盗匪也很难冲进寨中,所以寨中青壮才敢于出外贩盐。一阵梆子声响,妇孺尽皆躲藏完毕,而寨中剩下的男人都手持兵器农具冲到寨墙之上守护起自己的家园。作为江南私盐贩运环节中的一处重要中转站,白草洼有足够的经济实力使他们获得一些制式兵器,这其中还包括无处不在的幽冀商队偷偷贩卖来的几把利弩,这也是白草洼乡民守城的利器。
兴高采烈而来的官军士卒显然过度轻视了眼前的这个小小的村寨,名闻天下的南阳水军都败在了他们手里,放眼江南又有谁
第一百一十二章 小村惨案[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