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枪舌战了几天，软硬兼施都不行，咬紧牙关不吐一个字。林婉儿大概对我像是死了心，我确乎铁了心要处理掉这个孩子。莫说林婉儿善变，其实我也变得善变了。我妈说我是属驴的，就地就能打滚，这话倒是说中了我的要害。如今在孩子的去留问题上，我没有退路了。
碎城大学虽然不鼓励也不打压学生谈恋爱，但明目张胆地弄个孩子出来，还要搞得满校风云，肯定是不会为校方所容忍的。再者，回头看老爹老娘会怎么反应？很高兴我刚读两年大学，就给他们整了个孙子出来？难说。
老爹老娘供我读这个大学太不容易了，每年的数目不少的学费全是他们从牙缝里抠出来的，一年到头他们连件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买，我如何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就是如今在校外同居，她们也完全是不知道的。林婉儿的存在他们倒是知道，但谈恋爱这事，也太正常了。当初我和陈思琪他们也是知道的，不说这也罢。
再说，先不考虑学校的是否会容忍的问题，假如真的生下来，孩子怎么养？这也是个问题，而且是个大问题。其一抱回家里，让爹妈带着？不现实。大哥的一个孩子已经够他们折腾的了，况且他们日渐年事已高，他们已经折腾不起了。
我当初想当然地支持婉儿把孩子生下来，是错估了事情的全局。一想到倘若我向老父老母坦诚了这个事实，他们会否暴跳如雷？骂我不争气？甚至气得老泪纵横？如此种种考量，我心底就一阵发怵。狠就狠点，长痛不如短痛，做掉孩子。
思量即毕，在一个夜晚，我们从北园回到清泉湾，我躺在地下的草席上，她趴在床上看书的时候，我郑重其事地跟她畅聊人生的要义，以及世界宇宙之大宏观微观的大道理。最后引到孩子的去留问题上，再次选取了多个角度，分析利弊循序善诱，引导她主动断了孩子的念想。
林婉儿不说话，明眸璀璨，两只眼睛忽闪忽闪，在我说得口干舌燥以后，笑意盎然地看着我。笑得我心里一阵乱跳，不知她这是什么意思。也许她还没有意识到我的决意，以为我拒绝她生下这个孩子，只是随便说说而已。甚至以为我刚刚说过的那些话，不过是为发发牢骚。
错，大错特错！我说，“你断了生下孩子的念头罢，婉儿，现在我们没法要他，一切条件都不具备。”我咂巴了一下要冒火的嘴巴，继续道，“孩子以后我们完全可以再生，但现在必须打掉他，再说这个也是意外之祸。”
“你混蛋！粑粑你混蛋！他不是祸，他是我肚子里的肉。”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林婉儿，除了这一次他骂我混蛋，还有一次是那回在清泉湾上演的跟踪事件，她曾这样骂过我。但现在她和我翻脸了，变化如此之快。
“婉儿，这个孩子真真地要不得，你打也得打，不堕也得堕。”我的态度毫无妥协退让，坚决强硬。
“粑粑你是个懦夫，我恨你。”在闷热寂静地夏季的夜里，在清泉湾我们的二楼小房里，林婉儿泪光婆娑、双手发抖，撕乱了头发哆嗦着身子嚎啕大哭，像一只受伤的母兽一样放声咆哮。
接下来就是冷战，一连几天，她饭也不吃，不和我说话，只是一直不停地哭。头发乱了，衣服脏了，脸上花了，两只眼睛哭得殷殷发红，脸色变得惨白。屋里屋外都燥热如火，她却浑身冰冷，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林婉儿，我想她肯定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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