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接近卫皇后,可这样的后果就是,方天河和卫皇后都会利用他去攻击对方,这样一来,不管是谁最后胜出,李陵都是被牺牲掉的那一个。
想清楚了这一点,弄玉反而冷静下来:“二哥,我要进宫了。”说着便把事情对郭羽说了。
郭羽听完她的话,一言不发,只静静地看着她,眼睛里说不尽的哀伤,弄玉看着他绝望的眼神,眼泪忽然就掉落下来:“二哥,对不住了。”
郭羽的眼睛像是一沉秋水,无尽的悲伤几乎要将人溺毙:
“玉儿,从小家里的人就宠着你。你想要什么,父亲都会想办法满足你,父亲去世后,我又代替父亲继续宠你。可有时候我就在想,我的玉儿什么时候能长大,能为哥哥想一想?
我不愿意你嫁给韩城,你不依,为此你要跟哥哥决裂。我也认了,那我就跟韩城处好关系,希望他能善待你。如今你又要进宫去,还是为了韩城。
哥哥没有那么厉害,一旦你进宫了,我保护不了你。你现在做的事情十分危急,倘若你败了,还可能牵连咱们郭氏满门,你知道吗?哥哥要拿你怎么办?”
他一面说,弄玉一面哭,等他说完,弄玉已经哭得泪人一般,只不住地道歉:“哥哥,对不住了……”
郭羽见她哭成这样,叹了口气,柔声对弄玉吩咐道:“你去给我倒口水来喝。”
弄玉伸手拿过他手里的耳杯,站起身来往厨房里去给他重新添加热水。此时并非开饭的时间,赵无伤待人甚宽,庖厨里的人都三三两两坐在院子里的石阶上说闲话,见弄玉来了,都站起来打招呼。
恍惚间,弄玉想起十三岁那一年,她第一次进庖厨。那天,她想要给二哥做一碗长寿面,结果自己的手脚太笨,打翻了烧开的那一锅水,虽然她及时躲过了,但还是有水花溅到她身上。
庖厨里的人都吓坏了,又是给她冷敷,又是给她抹药,不仅仅因为她是郭氏的小主人,更因为他们看着她长大,早就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疼爱。
不知怎的,她今天忽然想到那一天的场景了,看到庖厨里的这些人忽然有些想起家来。
等她端着热水回来的时候,郭羽已经不在房里了。
案几上只有他蘸水写下来的两个字:“保重”。
那两个字写得很郑重,笔划间甚至能看得出二哥的笔力,她又想起自己小时候写的第一个字,还是父亲抱着她,握着她的手郑重其事写下来的“郭”字。
这也是她认识的第一个字,父亲当时对她说了许多话,她已经不记得了。她唯一的印象就是父亲那粗糙又温暖的手在握着她的手写字时候的那种郑重,跟此时郭羽写下的“保重”是一样的。
耳杯里的菊花被热水一熏,在水中徐徐舒展开花瓣,热水透过花瓣在空中散发出袅袅白汽,润湿了弄玉的脸颊,弄玉瞧着水迹一点一点被干透,直到案几又恢复成本来的颜色,这才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她冲出院子,跑到郭羽住的房子里一看,只见屋子里空空荡荡,整洁干净的屋子里透着刺骨的冷清。
她定了定神,又去找赵无伤。赵无伤和细君正在厢房里聊天,细君围坐在火盆旁边,脸色红润,正笑吟吟地看着赵无伤。
弄玉气喘吁吁地说明了来意,赵无伤想了想,说道:“前些天,郭二哥托我给他在长安城里买了一所宅子。也许他在那里。”
弄玉急忙说道:“那你带我去看看!”
细君插话道:“我也要去!”
赵无伤拍拍她的手,安抚道:“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说着便吩咐人准备两匹马,两人朝着郭羽新买的宅邸飞驰而来。那宅子却是在长安城西北角的雍里,宅子规模不大,只有两进院落,十几间房子,但构建的却很是规整别致,院子里种着好些花草,只是深秋时节,树木凋零,看上去有几分凄凉。
弄玉顾不得看景,一间一间找去,终于在后院里找到了郭羽。
郭羽正在收拾行囊,看见弄玉先是一愣,随后才看见跟在她身后的赵无伤,便问道:“你怎么带她来了?”
弄玉刚才跑得太急,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管抚胸喘气看郭羽,眼中尽是哀求之色。无意间却瞥见了郭羽两鬓的头发,想到二哥现在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正是年轻力壮的而立之年,头上却早有了白发,心中一阵刺痛,眼泪开始往下掉。
赵无伤见两人气氛不对,便笑着打趣道:“好好说着话,怎么还恼了呢?”
郭羽还没有回答,弄玉已经抢过他的行囊,嚷道:“你这是做什么?”
郭羽无奈地看着弄玉无赖撒泼,对赵无伤说:“我有几句话对她说。”
赵无伤应道:“那我先回去了。”
郭羽急忙又说道:“先不忙。我跟她说完了,还有事跟你谈。你略等等就好。”
赵无伤只好应道:“那我在前堂等着。”说着便走了。
弄玉哭得梨花带雨,扬起满脸泪痕的小脸,可怜兮兮地央求道:“哥哥,你别生我的气。”
郭羽道:“我不是生你的气,家中出了些事,我要回去看看。”
弄玉伸手拦住他:“家里的事,赵无伤都告诉我了。反正梁王已经压下来了,也不急于这一时走。其实我今天来找你,还没有说正经事——我想跟韩城成婚。”
郭羽脸色登时大变,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半晌才缓缓说道:“那很好啊。”
弄玉拉着郭羽的衣襟,央求道:“那你迟几日再走好不好?好歹等过了我们的婚礼。”
郭羽挣开他的手,冷冷地说:“你们的婚礼我为什么要参加?”
弄玉道:“哥哥,你不在,郭氏的人一个也不到场,我们怎么成婚?”
郭羽的脸上呈现出前所未见的严肃郑重之色,口气也不像是平日那么温和,而是带着一种决绝:“以后,你不再是郭氏子孙,郭氏的兴衰荣辱跟你都没有关系了。也不准你对外宣称自己姓郭!等我回家之后,我会从族谱中将你除名……”
弄玉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瞧着郭羽,问道:“凭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你要将我除名?”
郭羽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目光中尽是疏离陌生:“你要继续想做郭氏的子孙,就跟我回洛阳去。”
弄玉的眼角还挂着眼泪,但口气却也变得犀利:“你威胁我?”
“我只是不愿意因为你,郭氏跟朝廷有什么牵扯!要不是因为你,郭氏现下在洛阳说不出的逍遥快活,可你偏要嫁给官家的人!
你知道为了这个,我在后面替你解决了多少障碍,得罪了多少人吗?现在我不愿意这样做了。”弄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刻薄的二哥,她的二哥不应该是这样的。
郭羽继续说道:“韩城出了事,你借助我的力量来救他。等他要回到官场上去,你又生怕我会牵连他,让我不要接近他。我怎么能教出你这种只顾眼前人的妹妹?”
他的这些话成功把弄玉满肚子的反驳和不服气堵了回去。弄玉想要反驳,可他说的句句在理,自己不就是这么想、这么做的吗?
弄玉妥协道:“好,以后只要我不再借用你的力量,就可以继续留在郭氏吗?”
“不行!”郭羽眼睛微微眯起,目光中透露出一股狠戾,“你别想跟我讨价还价!要想留在郭氏,唯一的条件就是跟我回去!”
弄玉挑衅地看着他:“我偏不呢?”
郭羽也同样挑衅地回看她:“那你试试。”
弄玉再也受不了素日对她温和可亲的哥哥变成今天这样冷酷无情,她强忍住眼眶中的泪水,恨声说道:“好,郭羽,算你狠!你今日将我逐出郭氏,父亲在天之灵可看着你呢!他就看你欺负我!”
郭羽冷笑道:“我欺负你?我就是想让父亲看看,他养出来的好女儿是怎么把郭氏一门一步步带到死地。”
弄玉冷冷地看着他,忽然说道:“好,从今以后,我不再是郭氏子孙,我的生死与郭氏无关!”
郭羽只是看着她冷笑,眼中尽是讥讽之意。
弄玉再也受不了他的嘲讽,哭着冲出门去,在门口遇见了赵无伤。
弄玉边抹泪,边对赵无伤说:“我央求你一事:好歹把他留下。我知道他这样做是为了保全我,也知道现在跟郭氏断绝关系最好。但我不想让他不明不白地走了。我现在跟他刚吵了架,拉不下脸来留他,你帮我留住他,等过几日我再来道歉。”
赵无伤也叹了口气,应道:“好。”
常棣之花[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