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
没想到方天河利用廷尉府和掖庭狱,前朝和后宫两套单独运行的法律,钻了这么一个空子,让查得了她的人不能查,查她的人却治不了她的罪,想到这里,弄玉真的是对方天河缜密的心思佩服不已。
皇帝看她面带得意之色,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别以为朕动不了她。当年陈皇后的案子,朕就是交给廷尉府去办的。当时牵扯出来的三百多人,都是馆陶的人。如今,朕不介意,把方天河交给廷尉府,廷尉府的手段,你也知道,她只要进去了,就不会活着出来了!”
弄玉看着他一副要把方天河置于死地的模样,忽然笑起来:“人人都说我傻,可我却觉得方天河比我更傻!就算韩城辜负了我,他也从来没想过要我的命。方天河这是爱上了一个什么人啊?要是她知道,这个人现在恨不得对她剥皮抽筋,生怕她能有个好下场,不知道当初她还会不会犯贱!”
弄玉一边说,一边大笑,却忍不住咳嗽起来。
皇帝面无表情:“在朕这里,女人只分两种,有用的和没用的。方天河现在已经犯了朕的忌讳,就算朕不杀她,你以为别人就会放过她吗?”
他说完便意有所指地看了弄玉一眼,嘴角泛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弄玉看着那笑容,心里总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便警觉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方天河冒犯朕,原本就是皇后管教不严。皇后已经向朕请了罪,朕便同意由她和掖庭狱来给方天河定罪。”
弄玉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珠冰冷:“我不会因为这样就向你求情的。”
皇帝伸手就把弄玉勾在了怀里,弄玉拼命挣扎,却被他反剪了双手,他看着弄玉,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朕生平最恨的就是被人辖治!你别想跟她一起联手牵制住朕,朕就不敢动你们!惹恼了朕,朕就把你们全都杀掉!所以说,你们这一招,撑不了多久。朕再给你几天时间,等你身上的伤好些了,朕就让你去掖庭狱见见方天河,那时候,你要是还像现在这样,就别怪朕无情了。”说着他猛然把弄玉甩开!
弄玉被摔到床上,只觉得全身更加疼痛难忍,等她转过头来时,皇帝已经走了出去。大殿里阴沉的光线中只勾勒出一个残酷决绝的身影。
弄玉第二天便挣扎着起身,要去掖庭狱见方天河。
此时皇帝早就派了郎中令徐自为的侄子,也是在御前当值的郎官徐渭跟着她。
因为李陵、韩城、苏文、霍光这些在皇帝跟前当值的郎官虽然直接听命于皇帝,但他们从官衔上还是要归郎中令徐自为统率。自从发生了方天河夜闯鸳鸾殿,金日?没有阻拦之后,皇帝对自己身边的人越发不信任。
不过徐自为不一样,他性格忠厚老实,比起卫青有过之无不及。毕竟卫青当初大权在握时,还想着为卫氏谋求福利,但徐自为刚正不阿,从来没有以权谋私过。就是他的侄子徐渭,也是凭借着真本事选拔进来的。更何况,徐自为在皇帝面前勤勤恳恳当差近三十年,几乎是陪伴皇帝时间最长的一位将军,皇帝对他倒很是信任,还让他的一个女儿入宫当了夫人。
弄玉以前没有见过徐渭,倒是听韩城说过几次,说徐渭这个人因为自己叔父的关系,孤傲自诩,目下无尘,有些不大合群,私下里从来不跟他们这些人往来。弄玉心中明白,皇帝派他而不是李陵、任立政来“保护”自己实际上就是断绝她与外界的联系。
掖庭狱在掖庭的西北角,极其偏僻的地方。
徐渭吩咐人准备了步辇,弄玉没有拒绝,坐了步辇直往掖庭狱而来。
掖庭狱外面是一个很大的院落,摆放着各种杂具,很多身穿赭衣披头散发的女子都聚拢在一起,有盥洗衣服的,有舂米的,有沤麻的,也有清扫积雪的,都在院子里做活。院中有几个蛮横的女子抄着手在院子里叫骂,催促做活的女子手脚麻利些,她们的腰下都挂着一条鞭子,随着她们的走动,左右摇摆着。
弄玉上次因为解忧的事进过掖庭狱,其中的情形也大致了解,知道这些女子也许是宫女,也许是失宠的妃嫔,或者是得罪宫里权贵的妃嫔被陷害,发配到这里做苦力。她扫视了一圈,见那些做活的女子当中并没有方天河。
院子里那几个蛮横的女子中有人听见响动,便朝这里看来,她们虽然上次见过弄玉,但看这架势,倒拿不准弄玉的身份,不过她们知道不管弄玉是什么身份,都是个得罪不起的贵人,几人使了眼色,便一起接了出来,谄媚地笑道:“不知这位贵人贵脚踏贱地,来咱们掖庭狱做什么?”
弄玉懒得跟她们周旋,便由徐渭等人处理。
因为有皇帝的旨意,见方天河的经过倒是很顺利。方天河倒并没有被她们刁难,自己单独关在一间狱室中,她长发披肩,身上还是穿着那件红艳艳的毳衣,不过这室内光线很暗,第一眼看去,弄玉还以为那是方天河身上洇出来的干涸的血迹。
方天河的表情不再是原本的淡然,倒生出几分活泼的生气来,一见到弄玉便抱怨道:“这地方太脏了,简直就没有能落脚的地方!”
弄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问道:“她们没有给你苦头吃吗?”
方天河冷笑道:“她们倒是敢动我试试看!”
弄玉便把皇帝的话原原本本对方天河说了,想等她找一个化解的方法。
方天河沉吟了半晌,淡淡地说道:“那你就答应他好了。”
弄玉只当她是在玩笑,便央求道:“方姊姊,你别闹了。我要是真的跟了他,你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方天河斜着眼看她,嘴角一撇,露出个讽刺的笑容:“咱们跟他僵持着,你觉得我就有活命的机会?他的性子,我是知道的,最厌恶别人威胁摆布他。咱们目前这样,看上去势均力敌,达到了一个平衡,那不过是为下一步路拖延时间。我们撑不了多久的!与其那时候,他发了怒,处置我们,不如我们主动迎敌,胜算更大。”
弄玉嗫嚅道:“如何主动迎敌?”
方天河冷哼道:“你越是不顺从他,他就越想征服你。我猜想,过不了几天,他就会拿着我来威胁你,只要你把身子给了他,他就会饶我一命。到那时候,你便答应他!”
弄玉不敢置信,那个冒着生命危险闯入鸳鸾殿救自己的方天河,现在竟然又让自己牺牲身子去救她,既然都是一样的结局,那她当初为什么还要闯进来呢?让自己对她起了依恋和愧疚之心,她却又亲手把这份感动打得粉碎,弄玉只觉得鼻头发酸:“那你为什么要救我?那天你要是不闯宫,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我也不会……”
“我也不会被你给予的希望感动,现在又看着你亲手把它捏碎。”
方天河眼神锐利,一针见血地指出弄玉犹豫的根源所在:“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对韩城还没有死心。你还想回到他身边去。”
弄玉兀自强辩道:“我没有!”
方天河冷笑道:“走到现在这一步,你觉得他还敢要你吗?跟皇帝抢女人是什么下场,他心中比你有算计,他会为了你,搭上自己的前途性命吗?”
他不会。
弄玉早就知道他不会的。
可是,她心里还是存了一个念想,还是想亲自去找韩城问一问。
她到底还是不死心啊!
就算韩城带着赵临月来抓捕她,就算李陵亲自把她送到宫里来,就算皇帝要强暴她,就算她对所有人说出她跟韩城没有关系的话。
她还是对韩城没有死心。
她还是盼望着能清清白白地撑到可以见到韩城的那一天,亲口问一问。
现在,她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点心思被方天河毫不留情地揭露出来,她一时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有些惆怅地看着方天河:“他说过让我等着他的。”
方天河勾唇一笑,残忍地说道:“你明知道结果,何必自欺欺人?”
“我自欺欺人了吗?”弄玉反问自己,“没有啊。我从一开始进宫不就是为了韩城吗?”
她最初进宫就是为了帮韩城求一个前程,想做韩城坚定的后援。只要她在宫中有可以依仗的人,只要她有了权势,那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不怕的,再也不会出现韩城下狱,她却救不了他的无助。怎么现在一切都变了呢?怎么到头来,她不但没有帮到韩城,反而把自己陷进来了呢?可是倘若没有韩城,她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方天河看着她神思恍惚,懵懵懂懂的模样,眼中的犀利终究还是淡了:“我知道你的性子是宁为玉碎的。但现在不是你舍身求死的时候!皇帝不会放过我的,纵然他饶我一命,我的下半生必定是在冷宫里度过。我救不了你,谁也救不了你,现在只有你自己救自己。要救自己,你现在能依靠的人,只能是皇帝。你只要乖乖听他的话,他必然会保护你。他会一直利用你牵制卫氏,你也可以利用他达成自己的目的,包括保护韩城。”
方天河头头是道地给弄玉分析着利弊得失,即使说到自己艰险的处境,也依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口气冷淡得像是一个局外人。
弄玉忽然委屈地痛哭起来:“我不想这样屈辱地活着!”
方天河叹了口气,悠悠地说道:“强极则辱,这话说得倒是一点儿不错。”
“原本,我也想在你心中留一个念想,让你一直等着他也好,这样以后在未央宫里的日子也不会太难熬。奈何你固执太过,非得亲眼看一看,才能死心。”方天河脸上的笑容有一些古怪。
弄玉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追问道:“你要做什么?”
“倘若韩城亲手把你推到深渊里去,你说你会不会对他死心呢?”
不为瓦全[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