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玉半夜醒过来,赵无伤正在沉睡,可纵然是睡着了,他心中的烦恼依然没有消散,而是跟着他一起进入了梦中。
弄玉看他紧紧皱着,几乎拧在一起的眉头,有些心疼。
她跟赵无伤的那次谈话并没有改变他的想法,他不愿意跟她走,他放不下权势,也放不下仇恨。尽管且?侯对赵无伤背叛他耿耿于怀,一直想要打击赵无伤,但赵无伤又是他爱的女人的弟弟,有燕夫人护着,他不会真的对赵无伤下死手。
而燕夫人对赵无伤有二心也是心存芥蒂,但是他们毕竟是骨肉相连的姐弟,燕夫人不管如何逼迫他,都不会让且?侯去伤害赵无伤。
所以赵无伤在匈奴尽管处境艰难,但不会有生命危险。
然而一旦他按燕夫人所要求的杀掉苏武这些汉使,势必会惹恼大汉的皇帝,再次开展对匈奴的战争,倘若两国继续交战,受苦的还是无辜的百姓,这是弄玉不愿意看到的,她不愿意看到苏武这些高风亮节的大汉使者不明不白死在匈奴,也不愿意两国继续开战。
她想要阻止这场祸事的发生。
弄玉悄悄从身上的药囊里拿出一包药粉,轻轻打开,吹了一些粉末到赵无伤的鼻子里,不久之后,药力发挥作用,赵无伤睡得更熟了。
弄玉穿上衣裳,轻轻下了床,走到穹庐边上,将穹庐的帷幕拉开,外面的月色明亮似银,夜空清凉,鹃儿早已经在外面等着弄玉了,弄玉低声问道:“守夜的人呢?”
鹃儿回道:“他们都吸了迷药,昏睡过去了。”
弄玉点点头,又问道:“苏武那边你通知了吗?”
鹃儿应道:“嗯,他们在穹庐里等着你呢。”
弄玉示意鹃儿在前面带路,她要去找苏武等人谈一谈。
鹃儿略一迟疑,并没有立即带她去见苏武,而是说道:“弄玉,有个人想见见你。从你来到匈奴,他就天天守着,想要见你了。”
弄玉一愣,她在匈奴除了赵无伤的人,似乎并没有太熟悉的人,是谁天天守着要见她呢?
“是谁?”
“赵临月的父亲,赵破奴。”鹃儿答道。
弄玉一听赵临月的父亲要见她,心中一动,便应道:“好,先去见见他,看他有什么话说。”
鹃儿带着弄玉躲过巡夜的守卫,穿过几座穹庐,最后来到一座看上去略微寒酸的穹庐之前,鹃儿掀开帘子,请弄玉进去。
借着明亮的月光,弄玉看清楚了坐在穹庐当中地下的那个男人正是赵破奴,此刻他一身匈奴人的打扮,锥髻胡服,看上去说不出的怪异。
弄玉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这才出声招呼道:“侯爷。”
赵破奴见到弄玉进来,霍然站起身来,由于激动,他连那花白的胡须都在颤抖着:“郭姑娘,你可是从大汉来?”
弄玉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双手,应道:“是。”
“那你可曾知道我赵氏一族的消息,你知道月儿的消息吗?”赵破奴听说弄玉从大汉来,心潮起伏,更加激动,不顾弄玉的挣扎,两手紧紧牢牢抓住弄玉的双手,追问道。
“侯爷怎么不去问苏将军?”
听到汉使苏武的名字,赵破奴的脸上满是愧疚,叹息一声,禁不住老泪纵横:“我投降了匈奴,丢了大汉军人的脸,哪里还有脸去见汉朝来的使者,不过是苟且偷生罢了!”
弄玉看到当初万人之上、风光无限的大将军赵破奴如今沦落到这步田地,哭得老泪纵横,心中忍不住叹息,从他手中强自抽出被他捏红了的手,说道:“我在大汉深居简出,并不清楚侯爷一族的消息。”
“那你知道月儿的消息吗?”赵破奴听弄玉说不知道本族人的消息,虽然气馁,却并没有绝望,连声追问道,“当初我出征之时,她非要跟我一起到塞上来,她说要来找韩城,我心一软就同意了。我在匈奴这些天,时常梦见她,梦见韩城不要她了,梦见她被人欺负…….”
弄玉想到了赵临月被李广利强暴的事,又看看赵破奴那渴望的眼神,终究没忍心告诉他真相:“她跟韩城过得很好,你放心吧。”说着就往外走去。
赵破奴听说赵临月没事,不禁松了一口气,见弄玉要走,急忙叫住她:“郭姑娘!”
弄玉回过头来,问道:“侯爷还有何事?”
赵破奴对弄玉深深作了一揖,说道:“我知道过去月儿有多处对不住你,我替她向你赔礼了。”
“侯爷言重了。”弄玉侧身避开,并没有受他这一礼,随后便走出了赵破奴的穹庐。
出了赵破奴的穹庐,鹃儿带着弄玉一路来到汉使休息的几个穹庐中,此刻中郎将苏武、副中郎将张胜、假吏常惠等人全都到齐了,大家学着匈奴人的样子,席地而坐,坐在羊毛织成的地毯上,为了避人耳目,穹庐中并没有点灯,只是在穹庐顶上开了一小扇天窗,有明亮的月光透过天窗照下来,洒在众人围坐的地毯中央,把大伙的脸微微照亮。
弄玉派鹃儿在门口监视外面的一举一动,这才走进来,对众人说道:“诸位对不住,我来晚了。”
苏武摆摆手,直奔主题地问道:“郭夫人,你把我们叫起来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时间紧迫,弄玉也不跟他们客套了,开门见山地说道:“苏将军,我瞧着匈奴单于并没有议和的诚意,你们还是赶快走吧,以免夜长梦多,生出什么变故来。”
苏武听了弄玉的话,眉头也皱紧了,沉声应道:“你说的不错,他们并没有打算议和,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而已。我们来的这些时日,都是赵无伤在陪着我们。单于虽然接见我们几次,可甚是傲慢,我们没有按照匈奴见客的礼节,把脸涂黑,对单于行跪拜礼,他便刻意羞辱我们。”
“他娘的这些狗杂种!”苏武的副手张胜想到这些天以来受到的窝囊气,忍不住骂了一声。
“那你们就快些收拾行囊回去吧。我听说过几日就是匈奴一年一度的狩猎大会,那时候单于会带着匈奴的健壮男子外出打猎,正是你们出逃的好时机。”弄玉把她从赵无伤那里听来的消息对苏武说了,“苏将军,你自己也说了,不愿意看到两国交战,希望你这次回大汉,能够在皇帝面前竭力阻止这场战事的发生……”
此刻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常惠忽然开口问道:“郭夫人,你为什么会大半夜来给我们送信,你是不是从赵将军那里听到了什么风声?”
常惠这话可谓一针见血,果然他的话刚说完,苏武、张胜都想起来弄玉和赵无伤的关系,也许她是从赵无伤那里探听到了什么消息,这才来给他们报信的。
弄玉不打算多说,便站起身来,说道:“苏将军,我要给你们的话已经说到这里了。几位光明磊落,我不愿意看到你们会有什么变故,诸位珍重。”
“郭夫人!”常惠见弄玉要走,顾不得男女之防,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你先等等!”
“放手!”弄玉低声呵斥道,有些恼怒这个男人的莽撞,鹃儿看到这一幕,也有些生气,几步窜过来,手上已经拔出了匕首,直指常惠!
常惠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放开弄玉,有些尴尬地解释道:“我只是想问问夫人到底听到了什么消息。”
弄玉怒道:“难道我还会害你们吗?我今天来给你们送信,就是怕你们会不明不白地死了,信不信由你们!”
张胜见状,急忙上来打圆场,对弄玉笑道:“夫人别恼,常惠平日就大大咧咧惯了的,我说了他几次,也总是改不掉这坏毛病,回头我再修理他!”
说着对常惠使了个眼色,常惠是个机灵人,早就明白了张胜的意思,便羞愧地低下头,不说话了。
弄玉这才缓和了脸色,跟苏武道别,出了营帐。
鹃儿一声不吭地跟在弄玉身后,快到赵无伤的穹庐时,弄玉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对鹃儿吩咐道:“你回去看看,瞧瞧苏武他们有什么打算,如果他们肯老老实实回大汉就算了,万一他们还有别的动作,只怕要糟了啊。”鹃儿答应了,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弄玉这才缓步回到穹庐中,赵无伤还在沉睡,脸上的表情似乎轻松了不少,弄玉看着他的睡容,忍不住伸手在他英挺的鼻子上点了一下。
她在外奔波了大半夜,身上有寒气,指尖微凉,点在赵无伤的鼻子上,纵然赵无伤在睡梦中,可还是条件反射般地瑟缩了一下,把眉头皱得更紧了,嘴角微撇,似乎是在嫌弃碰他的那只冰凉的手。
弄玉被赵无伤这孩子气的表情逗乐了,觉得此时他的反应像极了星河。
一想到星河,弄玉又忍不住伤感起来,不知道此刻他和郭羽在敦煌怎么样了,她真的很想念星河。
弄玉因为思念星河,后半夜并没有睡好。
天刚微微亮,且?侯单于便派人来请赵无伤。
赵无伤听见说话声,这才从床榻上惊醒,坐了起来,他略定了定神,看向弄玉,弄玉正坐在妆台边,鹃儿跪坐在一旁给她梳头发。
弄玉听见响动,转过头来,对赵无伤笑道:“你醒了?”
赵无伤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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